中秋节，苏寒陪我吃完月饼，一起躺回了床上。
这是我有了自己意识以来过得第十个中秋节。
苏寒也是第十个男朋友。
我背对着他，眼睛盯着黑暗中的墙壁，默数到14458时，他终于动了。
床铺微微塌陷，苏寒坐了起来。
他撑起胳膊小声叫了我一声：“秋疏？”回应他的只有绵长轻柔的呼吸声。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直到我听到门锁轻微落下，才坐起身来。
今夜月白星疏，就算不开灯，我也能将屋内的摆设看的一清二楚。
客厅阳台上，苏寒对着月亮虔诚的跪拜，头颅往后微仰，像极了一个走火入魔的教徒。
我倚在门框上，看着我的第十个男朋友如同蛇蜕皮一样，逐渐抖落了外面的皮囊，从凌乱的衣物里爬了出来。
又是一只白兔子。
两只红宝石般的眼睛看到我时，愣在那里。
我熟稔的走过去抱起他：“苏寒？”兔子僵硬着身体，他似乎猜到了我看到了全过程：“你不害怕吗？”“害怕什么？你变成了一只兔子吗？”我摸了摸他的皮毛，柔顺的触感让我心满意足：“你是神仙吗？”“我不害怕，就算你变成了兔子，你也是我爱的男朋友。
”我机械的复述着说了好几遍的谎言。
说实话，在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多了一些名为思想的东西后，正巧碰到第一任变身，立马连滚带爬逃离了这个房间。
可不管我走到哪里，白天喧嚣热闹的街道都跟进入了寂静岭一样，死气沉沉。
头顶泛白的月光会一直跟着我。
我见到所谓的街坊邻居都根木头一样站在房间里，直勾勾的睁着眼睛，身上的衣物和皮肤都成了一条条滚动的虚线。
两个陌生打扮的男人拿着仪表盘走了进来，他们成了唯一能动的活物。
我跟了他们一路，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存在。
原来我们是一个游戏，通俗来说，这个世界是被人发明出来的。
每个角色都有固定的台词和作用。
比如早上摆摊卖包子的男人，他见到所有人的第一句话都是：“来个包子吗？”电话亭里永远有个女人在哭泣着打电话。
斑马线上过马路的也是同一批人，他们一生都离不开那几根窄窄的黑白线。
两个男人是程序员，游戏出了bug，所以他们进来维修。
我不清楚那个bug是不是我，但我还是飞快的回到了家里。
第一任已经变成了一只兔子。
一刹那，我仿佛不受控制般抱起了它。
嘴里说出的，都是我无法拒绝改变的话。
苏寒很满意我的忠诚，迫不及待的说道：“我是天上的玉兔，嫦娥失踪了，所以我是下来找嫦娥的。
”“嫦娥是谁？”“你就是嫦娥！不过你现在还是人类，只有带着我奔月，我们才能重返广寒宫。
”“那要怎样奔月？”我望了眼窗外的层高。
我住十八楼，但凡脑子是个正常的，都不会往外跳。
“很简单，你抱着我，努力尝试，唤醒回忆，你就可以奔月了。
”苏寒兴奋不已。
奔月可能是他要通关的一个关键，但绝不是我牺牲自我，不知死活相信他的理由。
第一任时，我奔过月，距离月亮越近，那种对于我的压迫感越强，好像我的使命已经完结了，可以立马去死一样。
再次睁眼，我从头再来，遇到了第二任。
第二次，我学乖了，不愿意再把自己当成他通关的垫脚石，反而剥下了他的兔子皮。
现在，我的床垫下面攒了八件兔子皮，再来一件，我就可以织成仙罗裙，变成人类，离开这个游戏了。
“好，我愿意跟你回去。
”从我嘴里吐出的话平静如水。
苏寒以为这是我不可拒绝的设定，兔子眼都笑弯了。
我趁它转身那刻，立马掐断了它的脖子，用指甲十分顺畅的割开温热的身子。
第九件兔子皮到手，一系列装备从虚空中掉落。
我用扫帚扫到了床底下，里面快堆满了。
每个玩家死亡都会爆装备，有多有少。
这些都是我逃出去的资本。
兔肉被我剁碎了冲进了马桶。
真正的苏寒此刻应该下线了。
我趁着月色尚明，飞快的织起仙罗裙来。
再过一会儿，那两个程序员又要进来修bug了。
前面八次，我侥幸蒙混过关，可他们搜罗的范围越来越小，很快就要逼近我的住处了。
仙罗裙织好刚披上，门开了。
“这里有个玩家还在线上。
”男人点了点手里的仪器，在屋内扫了一圈。
“奇怪，今天的月圆夜该有嫦娥奔月这个关卡，为什么嫦娥不见了？”“那个bug是嫦娥？”“很有可能，她不能被杀死，只是引导玩家进入下一个副本。
现在引路人没了。
我们得回去关闭这个页面，重新编写一个引路人进来。
”“那嫦娥呢？”“可能被抹杀了。
”两人对话风轻云淡，听在我耳朵里却跟炸开了一道雷一样。
其中一个走过来对我说道：“游戏出了点问题，需要玩家尽快下线，等我们修复了bug后会重新开放的。
”我顶着苏寒的脸点点头。
等到他们走后，立马带上装备离开了这里。
感谢第三任有个空间镯的装备，可以让我装这些东西。
游戏里的时间过得很快，我刚踏出楼栋，天就亮了。
有两队陌生人闯入了这里，他们围在楼下接管了这幢楼。
我自然而然的离开小区，走到卖包子那里开始排队。
“买包子吗？”“买，有什么馅的？”“豆沙、猪肉、粉条……”老板热情的一一介绍。
前面的人拿了一个豆沙包。
轮到我了。
“买包子吗？”“不买。
”“不买？那你需要什么？”老板疑惑。
“你有什么给我？”“噢！您就是我等待的第一万个幸运儿，尊敬的客人，恭喜您获得云之大陆的地图，这里有三个包子，您可以任选一个，小心抓到魔蝎馅的包子哦！当然……还有人肉……”我回忆起苏寒的选择，抓起最左边的包子，掰开，一张闪闪发光的地图出现在面前。
马路口，两队制服人员已经收队，领头的人扫了一圈周围的情况后，招手示意后面的人跟上。
一分钟过后，整个世界犹如被刷新了一样。
路上突然多了许多外来者。
我看着新面孔开始排队买包子时，嘴角不自主的上扬，游戏又开始了……“你在找地图吗？”身后的男人被我吓了一跳。
“你有地图？”他警惕的看着我，手里的匕首亮了出来。
“我和队友失散了，可以加入你们吗？条件是地图共享。
”男人轻呼一口气：“当然可以。
”他们等级太高，但也不至于是新人，最高五十级，最低二十级。
“你多少级？一个人怎么混这么久的？”刚和我做完自我介绍的夜无羽好奇的盯着我：“别看这个世界叫云之大陆，实际上却是个恐怖地狱。
我们刷了好几次，还没通关。
”另几个闻讯而来的队友纷纷抱怨：“你们见过上一秒请你吃红果果，下一秒就把你关进地窖大卸八块的小红帽吗？”“还有需要人帮助的老婆婆，以为帮了会有奖励，实际将你带回家配阴亲！”“坟墓里爬尸体已经是小儿科了，居然队友突然变异才是常态。
”我听到队友变异，微妙的垂下眼睛。
小红帽是街头糖果店老板的女儿，没什么危害，除了有人格分裂，再加力大如牛。
她体内的另一个人格爱好解剖，曾经和我说过，以后要去做个法医。
而老婆婆，我也认识，她儿子喜欢躺棺材里睡觉，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又社恐，所以找不到女朋友。
老婆婆只能自己去给他找。
坟墓里的尸体是农民伯伯钻底下逮土拨鼠。
庄稼都被那群小东西祸害了。
至于队友……巧了，我也会变异。
我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尖利指甲，欢喜极了：“真好，我有队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