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话的人连忙起身。苏苒之一直望着穿好衣物的人,直到人已经走到门口。“真是榆木脑袋。”她笑起来,那副模样令得天地都黯淡了几分色彩。少年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
夜,还未过去。屋外还是浓墨般的黑,阴沉沉的。戚戚鸟鸣声嘶哑,惊破天穹,留下长久的余音。室内。师徒依旧相对着,沉默无言。“脸怎么还是这么红?”苏苒之眼眸中满是好奇,有些不解地问。她明明都没捏了。傅寒舟身子不安地扭动,嗫嚅道:“师尊,你挤到我了。”此刻说话的人显然有些害怕,压着声音,紧闭双目。女子沉默了,视线移到了自己身躯上看了许久,良久没有开口。那白如美玉的面颊上一抹红悄然浮现,无声无息。“嗯,不抱你了。”苏苒之侧着的身子摆正,认真说。傅寒舟似乎成了胜利者,缩到被褥里的脑袋也伸了出来,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这个少年觉得并不适应,往常苏苒之都不会退让的,今日倒是出乎了意外。傅寒舟的动作很轻很慢,他以极小的弧度缓缓挪动头颅,侧眼去看苏苒之。不过,这是毫无意义的。他的每个动作都逃不过苏苒之的感知。女子穿着的黑色睡裙弄得有点乱,却紧绷着。他侧目看去是成片成片的白光,还可以瞧见一道弯弧,贴在女子的肩部,那是女子的锁骨。锁骨弯弯,若上好的美玉绘制,在那一片肌肤之中尤为显眼。只是浅浅一瞥,这个画面就驻留在少年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里像是盈满了一汪月,又流出清浅的粉光。形如半弧,润如美玉。苏苒之压着被子的手拍了拍被面,叹道:“呆徒弟,你压到我的头发了。”少年闻声,身子微微侧过。苏苒之起身折腾,散满床榻的银绸柔顺,耀眼夺目。她睡觉时就喜欢枕着自己的头发,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那种银色像刚刚落到檐角的雪,却没有那么白,多了几分黑。傅寒舟在一旁,帮忙用手去拾,只见手心躺着几根掉落的头发,灿灿溢光。“给我吧。”不知何时,苏苒之转过头伸手说道。傅寒舟抬头看了苏苒之一眼,轻嗯一声,递了过去。女子垂眉呢喃:“又掉了点头发。”这个躺在床榻外侧的人弯下身子,再起身时手中已经拿了一个小木盒,特异的纹路刻满其上。几缕银发被苏苒之认真地放入其中,小心合上。这个木盒子收集着女子掉落的头发。傅寒舟没有说话,而是选择坐起身,伸手挽起女子垂落到床榻上的发。苏苒之抿着唇,转过身来看一眼,就没有再说话了。这个清冷女子如只慵懒的小猫,一动不动的,任由傅寒舟来把弄头发。银色的头发散落,如飘扬的絮柳组成,并不容易收拾。少年人细细收拾,最后发丝握成一团后又全部摊在掌心间,迷得人眼花缭乱。他在为她束发。这个人并不会太多的绑缚技巧,他只学了苏苒之平日里最喜欢的样式,披肩散开再缀上几点绒毛似的饰物,如几点细微的梅在雪中绽放,高寒冷傲。“好了吗?”苏苒之的声音变得柔和,有些高兴地问。傅寒舟轻嗯一声,随后悄然松手,那一簇白雪簌簌砸下。这个人一手抓起徒弟刚刚束好的头发,注视良久,悠悠轻叹:“你越发懂事了。”苏苒之捏着傅寒舟的手,缓缓说:“你不用帮我的,瞧你的手脚都冻寒了。”“我想这样做。”少年垂下头说。苏苒之托起傅寒舟的头,眼神柔了不少,道:“我在夸你,知道吗?”她在强调。“躺下,天还没亮。”苏苒之边把他拉下边说。傅寒舟被捏在苏苒之手心的指头微动。他询问:“师尊,我能躺你怀里吗?”“好。”苏苒之的眼中闪出一抹怪异,略作沉默,还是开口回应了。奇怪,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么舒服……想到这,少年忍不住耸动身子,轻轻呼气。他在看她,他也在看她。“躺好就别乱动了。”她用手指去提傅寒舟的耳朵,有点不高兴地说。少年闻言照做,不再耸动身子,似只乖巧的羊羔。良久之后,傅寒舟悄悄睁开眼睛。这个女子闭着眼入睡的样子比平时好了不少,失去了过多的冷傲,多了几分平和。眉如弯月,不淡不重的一痕贴合皮肤。苏苒之的绝美冷颜此刻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灵韵,仿佛有神秘的魔力那般博人眼球,几线恰到好处的浅粉娇俏动人。少年伸ʝƨɢ出自己的手指,轻轻戳弄那脸颊的白,饶有兴趣。那脸颊上最白嫩的一处地方轻易地凹了进去,松开又恢复如常,没有任何阻碍。坏事了……傅寒舟发现苏苒之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视线停在那进进出出的手指上。“师尊。”少年叫唤,悄然收回自己的手。苏苒之一把擒住傅寒舟作怪的手腕,注视少年的脸颊。他怎么敢的……苏苒之的内心完全没有外表那么平静,这个人现在只知道抓住这只作乱的手。“你不老实了。”女子松开手摇头自语。“师尊,你罚我吧。”少年心虚,低声说。她冷冷地说:“去练剑。”“哦。”应话的人连忙起身。苏苒之一直望着穿好衣物的人,直到人已经走到门口。“真是榆木脑袋。”她笑起来,那副模样令得天地都黯淡了几分色彩。少年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苏苒之不去看他,小声道:“回来。”傅寒舟有点不肯定地问:“师尊,你说什么?”他记忆中的苏苒之不是这样的。苏苒之没好气地说:“爱练剑就去吧,我不拦你。”少年又缩回了被窝。……日上三竿。斜阳从窗棂照入,人的面颊上光影斑斑。傅寒舟侧身,呆呆地望她。他如小鸡啄米般去触睡中人的脸颊。没有味道……或许是没有被发现,少年又大了几分胆子,咬了下。还是没味道。他想不明白,苏苒之平日为什么那么爱咬他的脸,留下大块大块的痕迹。他想这不像糖那般有甜味……不好吃。恍惚之间,傅寒舟发现自己竟然一口吸进了这么多肌肤,含住了苏苒之一半脸颊。少年赶忙松口。晚了,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他无法行动了。苏苒之摸了摸自己的脸,垂眸许久。傅寒舟看苏苒之的脸颊,却丝毫没有快感。他像慌乱的动物遇到天敌,却不能逃跑,只能停在原地任由宰割。只因为她是苏苒之。“徒弟,看来你真的想我罚你。”她别过脸,沉默许久后轻叹。
随身的木剑丢在石头上,人也一并躺着,悠闲舒散。少年痴痴笑着,像发现新大陆般惊奇。总不能是咬红的。虽然那面部确实染上了几点牙印,可他只碰了一点地方,不会红成那个样子的.........
“看来你真的想我罚你。”她说。苏苒之盯着少年,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别玩了,去练剑吧。”苏苒之起身来到书桌,随便取下一本剑诀,递给他说。少年双手接过,顺便塞入怀中:“嗯。”她想:晨光破晓,少年人不去修炼干什么?总不能像她慵懒地躺在床榻上休息,不成个样子。傅寒舟穿好月华宝衣和黑色短靴,出了门。室外。春光明媚,暖意萦绕,一股热气在少年体内尽情流窜。只是傅寒舟的眉头积着一层散不去的阴郁,似铅灰色的云块遮蔽天空般显眼。这个人觉得师尊一定生气了,这么匆忙就把人赶走了,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冰冷冷的,如那冰极雪域的永恒冰雪,寒意彻骨。这个人的心情并不好,小口呼着冷气,大片的白气如花朵绽放后悄然消失。若是再早上几年,他可能就被罚跪了。如今,只是看似奖励的练剑。但他每日都有练剑的,根本做不得数。人越是生气,所做的举动越难以预估,傅寒舟根本无法预料苏苒之等会还会做什么事来惩罚他。这个人现在还记得那年苏苒之让他一个人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在那几个时辰里,他的脑海中是一片空白,茫然无措。冰冷的地面冰冻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灵。他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怪过她。可那种环境,他却不想经历第二次。天地是如此浩渺。永恒的黑暗中,静听风穿过宫宇,虫鸣鸟叫,嘶嘶似有鬼神低语。之身一人的少年独自呆在那里,孤独无助。茫然之人渴求有人来向他伸手,她来的有点晚却没有错。傅寒舟很怕黑,直到现在还是这样。“你若是受罚也只能认了,怪不得她,知道吗?”少年视线转向手中的木剑,对自己说。......圣人说:君子非礼勿听、勿视、勿问,可没有说过君子非礼勿思。他现在就在想她,这一点合乎古训,丝毫都不逾越规矩,君子得很。傅寒舟一看到寒宫屋顶瓦上的冰雪,脑海中就会浮现苏苒之的绝美冷颜。少年渐渐思忖:苏苒之和雪很像。无论是肌肤的色彩、性格,还是做事风格。她对你不好时,虽然样貌好看却会在人欣赏美景时悄悄冻得你一身伤,说不出的难受。对你好时,永恒长存的冰雪融化,成为水流入心间,激起千层暖流,滋润干枯的心床。那种难以言明的感觉。淅沥的雪虽说早就停了,可整座潮汐峰依旧都是一片白。朦胧的雪景,涨得人眼睛痛,瞳孔都带上雪的色泽。潮汐峰里里外外都覆盖上极重的白雾,周围山如玉簇,拱着最中间的潮汐峰,像极了凡人口中的仙人之境。仙人骑乘白鹤,悠悠朝圣,大道仙音炸开,若隐若现的九重宫阙横空。有人度过天河,登天而去,得见通体仙瓦琉璃构成的玉京。少年捧着脑袋想:天上真的有仙境吗?他只知道若是起早点,可以见到潮汐峰的第一缕朝阳。传闻中的九重天阙未曾看见过。......少年摩挲手掌,提着一柄木剑。苏苒之给他的一本书册上,写着《山河剑经》几个字样。剑经一般只是学习一些舞剑招式,偶尔能有几分真技巧就不错了。不过前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他又凭什么不行呢?或许只是没有得悟精髓而已。照葫芦画瓢总会的。实在不行,苏苒之会指点他的。一定会的......傅寒舟想着想着,好像也没了底气。“再不练剑,被师尊发现我偷懒就完了。”傅寒舟摇头说。少年照着剑经,通着体内脉络,渐渐入了佳境,一切规则、困难都明悟了。迷雾般的剑经竟然有了思路,这是少年断然想不到的。“去。”少年挥剑,直指远方。他运转功法,天地之间的灵气化作细线,汇在剑尖。微小的旋涡飞离后炸开,远处的树木出现一个剑形的凹坑,木屑炸开纷飞。这个人跑过去检查自己留下的痕迹,不免有些喜悦。他想:取得一点成果都是这样的吗?难道不该这样吗?傅寒舟收了剑,自嘲道:“不练剑了,这样能练什么剑?”君子可思。他竟在练剑时想起了苏苒之,属实出乎了意料,之前是未曾这样过的。红梅在不起眼之地悄然长着,那么渺小,却一眼被他看到了。少年想自己也许就是这样的吧,世间那不起眼的甲乙丙丁,甚至不配拥有一个名号,无法被记载入书册的时间过客。不过还有人在意着他,这何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师尊,你要是罚我,我不会怪你的,一辈子都不会......”傅寒舟如一个醉酒的人,眼神迷蒙,许下自己的心中想法。傅寒舟扭头四处观看:此刻,她在看着我吗?原来,她脸也会红成那个样子......傅寒舟一直以为苏苒之是不会脸红的,毕竟她那么像画中走出的人,脱离尘俗的人间仙姝。人冷冰冰的又带上恰到好处的柔,一切都那么好,如梦幻的泡影。真真假假,有时傅寒舟也很迷惑,可又真的能辨明吗?。她怎么能和他这个普通修士一样呢?少年记得自己最开始只是用手去触苏苒之的脸蛋,那白嫩只是微微泛起粉,条条细线悄然爬入白皙,软弹的面部出现一个凹坑,松开又恢复如初。可是后来他大着胆子跟吃糖一样去咬她的脸,那绯红映满面颊,跟他平时被捏脸时并无二致。随身的木剑丢在石头上,人也一并躺着,悠闲舒散。少年痴痴笑着,像发现新大陆般惊奇。总不能是咬红的。虽然那面部确实染上了几点牙印,可他只碰了一点地方,不会红成那个样子的......最后苏苒之别过头不来看他,就是因为那脸红的太出戏了,所以匆忙别过脸不让他看。这或许是他到目前为止做过最为大胆的事了。完了......师尊被我弄成这个样子,等下还不知道会怎么来对付他,想想都有点害怕。傅寒舟深深皱眉,更浓重的郁色爬上了脸。苏苒之可以随时捏他的脸,也可以随时来咬他的脸,各种作弄他。可是他不能。就因为他得叫苏苒之师尊,他得听她的。她就是蛮横和不讲理的。少年突然有些悲哀地发现:这一辈子好像被吃的死死了,翻不了身。
......房间四角的月光符石不再散发柔和的冷光,散发的冷光早在日光照入房间时自行熄灭。苏苒之并没有躺太久,就坐到了书桌上。古朴的桌面上堆满书籍,各种羊皮卷、独家丹方横陈,甚至还有几本凡人界的禁书。...
苏苒之目送傅寒舟出了屋子,没有去开口挽留。这个时间点的少年人不应该堕散,他就该去外头,迎着日光,打坐修炼。他不能像她这么懒散,明明是一个少年,该有迎光而上的心性,怎么能整日躲在屋子里?少年走后,这个女子默默缩回了被窝,ʝƨɢ只露出半个脑袋来呼吸,也遮住了那个新鲜的牙印,只不过裸露的肌肤依旧带着未曾散去的红。她本不是慵懒的人,可近来越发沉溺于放松的生活方式。她想,或许是徒弟长大了吧。转眼,什么事情都不用自己操心了,有种怪异的舒畅感。......“他应该会认真练剑吧,虽然现在有些不老实,不过那么听话。”缩在被子里的人想起了少年,摸着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如果他不认真练剑,那么她又有了一个好理由去罚他,想起来还是不错的,都不吃亏。苏苒之越来越想去凡人界了,这修真界待的好像越来越无趣了。赏花、品茗、饮酒、牵手。所有该做的事儿都试试。最后再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住一段时间。其实,如果住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的事儿。她想。天地之大,人生之短,在什么地方都一样的。......房间四角的月光符石不再散发柔和的冷光,散发的冷光早在日光照入房间时自行熄灭。苏苒之并没有躺太久,就坐到了书桌上。古朴的桌面上堆满书籍,各种羊皮卷、独家丹方横陈,甚至还有几本凡人界的禁书。寒宫有专门的书籍储藏室,不过有用的部分早就被苏苒之藏到了自己的屋内,一股脑堆在书桌旁。寒宫的门下弟子一向稀少,如今更是好几代只收一个徒弟,来保障宗门香火不至于断绝。不用的白不用,放在那里也不过是吃灰,打理起来也麻烦。其中一本外表泛黄的书册藏在最为隐秘的角落,积上一层厚厚的灰。她鼓捣了许久,才取了起来。轻轻一弹,灰尘炸开般弥散室内。苏苒之掐了法诀:“收。”一个人头大的囚笼出现,囚住了不断飘飞的烟尘,令得烟尘无法继续作乱。苏苒之喜净,不可能任由灰尘落满屋内。尘埃散去的书被苏苒之捧在手心,她一个人静静看了许久。这是寒宫的独家心法——天玄典。遥想先前,能修炼这本功法是同门修士引以为傲的,如今却只能躲在角落里吃灰。“天玄典不适合修炼,该断还是断了。”苏苒之捧着这本书许久,徐徐叹道。苏苒之已经打算,把天玄典带入自己的棺,不再问世。她也是修炼天玄典的。这是苏苒之幼时,她的师尊告诉她的:“这门功法,最是强大霸道,修炼过头却又会噬及己身,这本心法少了一部分,注定无法达到更强的境界。”她不让傅寒舟修行天玄典,甚至连这门功法的存在都未曾告诉过他。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的好。人的好奇心是很可怕的,如那无尽深渊,看不到尽头。知道了,只要有机会就会去探寻。她不说,就如当年她师尊不让她修行天玄典一般。修行天玄典后,若境界过高,经过终日的寒冰气息循环大周天,女子可能会无法生育,男子则丧失了人道能力。更为可怕的是修行者会逐渐断情冰心,丧失大部分灵识,成为空有躯壳的傀儡。她们都知道这门功法的好处和弊端。苏苒之似乎又想起了那个女子,给了她第二条命的师尊。她已经越来越少想起师尊了,那个人早早就藏进了心里深处,是一道忌讳给外人看的狰狞疤痕。那么美丽、聪慧、善良的仙姝,一个让她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好词都用来形容的人。可是这么美好的女子,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宗门的人最后却早早仙去。空留恨与殇,引人恸哭,为之悲伤。她为了复仇,翻出了师尊藏起来的天玄典,这个早早沦为修炼禁忌的功法。因为只有借助这种蛮横的功法,苏苒之才有足够的能力去复仇,去手刃那些想报复的人。她跪在师尊的墓前,以血立誓,脸色是不健康的白。苏苒之违背了师尊的本意,却并不后悔。事实证明,一切的一切,是如此的遂人心意,如有天佑。她比她的师尊更有天资,也更为冷傲。以苏苒之的天资,仅仅三年就修为大涨,完成了血誓。当她提着亲手割下的头颅,祭拜那个早早逝去的人,又泣不成声了。她陷入更深的迷茫和漩涡,全然不知道前行的目标在何处,没有能为她点亮黑暗中的灯塔,接引她回归。最后苏苒之找到了一个目标:寒宫的传承不能断......她也得收个弟子,未来接替她并继续传承这个稀薄的香火。傅寒舟只是她偶然碰到的,一是可怜他与自己相同的境遇,二是寒宫需要人来传承——她需要一个徒弟继承衣钵。苏苒之从来不是什么活菩萨,她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自私自利。她自从修炼天玄典后就性情大变,从原来娇俏的少女变成如今这副冰冷冷的模样,时间之长,她似乎都忘了怎么笑,只会皮笑肉不笑。他怕她是应该的。苏苒之完全没有她的师尊那般有耐心和好脾气,又久久沉溺于逝去之人的悲伤之中而无法自拔。现在想想,傅寒舟那些年确实经常受到她的坏脾气。尽管这些年,她几乎不断地对他好,可是骨子深处却无法改变得彻底。若是说起来,谁对谁错,是非难辨。天玄典这些年不断影响她的情绪,她却能完美克制。一是为了故去的人,二是为了活着的人。天玄典还有一大霸道之处是无法避免的寒功入体。修士修炼功法,必须运气全身循环大周天,冷冽至极的功力运转中会冻伤己身,带来痛如刮骨的寒蚀。近年来越发严重,她只能借着丹药来帮忙压制。若是要完全根除,除了找全缺失的一部分,就只剩下了自废全身修为这一条路。缺失的一部分必须找散落在外的炎宫弟子双修,走不通。她似乎就只剩了自废修为一条路。此去凡人界,一是赏玩,二是她打算找一个地方隐居。......苏苒之脑海中不经意浮现出一段往日的对话。青苍古树下,有两个女子相依而坐,人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风摇树发出沙沙声,场面和谐。一个青稚少女穿着清雅仙裙,笑靥娇俏,仙裙及膝。露出一截笔直纤细的小腿,表面淌着冰雪似的流光。身边的人着一袭白色宫裙,裙袂盖过了脚尖,平和的面庞全然不似苏苒之那般稚嫩,此刻白皙的面颊也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师尊,为什么不找个道侣呢?”苏苒之不断摇着那人的手,不解地问。“阿离,世间没人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子?”苏苒之的师尊抚摸她的头,摇头说。苏苒之愤愤不平:“哼!我师尊如此好看,怎么会没人喜欢呢?”“你这丫头,看了些杂书,倒也思春了。”这个女子打趣说。苏苒之乖巧地听她说:“我可以对他们非常好,能给的都可以给,却不能给予最该有的——也就是所有的炽烈,也就是在功法的影响下我不会喜欢上男子。”“我这种冰冷冷的人哪能得到那些人的喜欢,爱摆着脸、不喜欢理人,没有男子喜欢看这样的脸色的。”“那能怎么办?”苏苒之抬起头好奇地问。“现在有你,未来不好说。”苏苒之咬牙,调皮地眨眼,认真说道:“那我就陪师尊一辈子吧......”“你在说什么傻话。”苏苒之的脑袋挨了一个重重的板栗,却不会痛。记忆中,苏苒之发现她的身影似乎不断与她的师尊重合,最后缓缓合一。场面变成了现在的她和曾经的她。“阿离,我这种女子哪能得到男子的喜欢呢?”“苏苒之,你这种女子哪能得到男子的喜欢呢?”......“阿离找到中意之人了吗?”这是那一日苏苒之陷入心魔劫时脑海中映现的话,她的师尊对她说。若是那个女子知道她修炼了天玄典,想来必定不会问她。因为那个女子知道:修炼天玄典之后,是不会喜欢上人的。苏苒之的五指紧紧拢起,暴起的青筋狰狞,分明的骨节剧烈突出,而手心是极致的寒,似握着一块不会化的永恒寒冰。她是不怕冷的,此刻却感到此刻那寒冻进了心脏。
看那唇齿间呼出白气的绽放频率,女子的情绪显然并不好。苏苒之扶额,摇头思忖: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老是会想到这些事?......“苏苒之,直视自己的内心吧!”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站在身旁对她说,语气森冷又带着几分嘲笑和不屑。...
冷冽的寒弥散女子全身,冻住了滚滚流动的血液,苏苒之如坠极寒冰窟。这个人好像失去了浑身力气,有些瘫软地坐在椅子上,手部轻微颤动着。看那唇齿间呼出白气的绽放频率,女子的情绪显然并不好。苏苒之扶额,摇头思忖: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老是会想到这些事?......“苏苒之,直视自己的内心吧!”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站在身旁对她说,语气森冷又带着几分嘲笑和不屑。苏苒之转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一切都是心中的幻梦,“你有什么不敢的?又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心魔......”ʝƨɢ苏苒之静默许久,呢喃低语。女子双目微眯,弯月般的眉挑起,多了几分威严。苏苒之伸出骨节分明又修长圆润的五指,低头凝眉,久久望着:“我也如师尊一般,丧失情感了吗?”她不知道,人通常是不自知的。有风入户,吹的窗户吱吱作响,剧烈摇晃,残风又拍到她的衣裙上,压出玲珑有致的身躯。寒风如利剑刻在肌肤、刺进皮肉,微微泛痛。她此刻想起来被赶去练剑的少年,那个越发不老实的徒弟。他应该有好好练剑吧......想到这,屋内的人移动步子,只须臾就到了窗边。苏苒之探出头,一眼望见了在剑坪上练剑的人。剑坪最是寒冷,却能大幅度地磨练修士的意志,提高身体机能与应变反应。严寒的天气里,男子身躯笔直,短短片刻就勾的天地间流离的灵气附上木剑,伴随他一挥发出剑诀。只见傅寒舟原本白嫩的脸颊,冻的染上了青紫之色,隐隐透光。“哪有不苦的事儿?”苏苒之不心疼他,这是应该的。远处,一个剑形的凹坑浮现,那是傅寒舟刚刚取得的进展。“看来今日不用我教了。”她嘴角轻撇,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落。该高兴吧,她想,毕竟悟性提升了,学起东西来不会那么吃力。可自己似乎没什么事情可做了,之前明明还可以指点指点他的。看那个人尽力去学、不解求问的样子还真是一种习惯了。“无趣......”苏苒之离开了窗边,又坐回了小椅子上,轻轻晃着身躯。天玄典被她藏入无人知道的密室。傅寒舟平日很少翻她的东西,更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放好天玄典后,苏苒之却久久驻足。她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是啊,她似乎也渐渐失去了所谓的情感,更多的像她师尊看齐了。从不再穿好看的仙裙、哪怕没人也不再显露自己的身躯开始,还是从渐渐地忘了笑、不再笑开始的,还是其他其他......她有些记不清楚了,往日的记忆如泡影般渐渐远去,许多竟不可见了,这是一种很悲伤的事情。不过,她的师尊还保留着最后一部分情感,只对她显露的情感。所以当那个女子逝去后,她才会如此悲伤吧,那一刻起世上唯一关心她的人走了。苏苒之自嘲:“我还有情感吗?”这个女子一直是个自私的人,她也并不否认。人如果不自私一点,难道还希望别人对你好?细细想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囚住少年的,把这个活人硬生生地绑在她身旁,终日伴着她。不然是会任着他离开,去结交天下的道友,寻觅相伴一生的道侣。可如今,这个本应如鲲鹏般去逍遥天下的人,却变成了只会跟在她身后,乖乖喊她师尊的人。她对他的情感是什么?苏苒之脑袋埋在膝盖,嘟囔道:“师尊说的没错,情感果然是世界上最难认清的东西。”......苏苒之翻出了幼时爱看的凡人界禁书。莺莺燕燕的奢靡王侯,凄婉可叹的民间故事......如今看起来却丝毫读不进去。她想起自己难忘的岁月,哪怕借着稀薄的月光也要偷看书,看完后哭的很是悲伤,然后又被抓到。“人已非人,书何曾变过呢。”苏苒之最终放下书感慨。她不看这些书了,再也不看。......屋内,一个人高的立镜旁。地面上静静躺着她今早穿着的黑色睡裙。这是令男子看到就会忍不住扑到的温香软玉,压不住的春光如雾般氤氲室内,又溢出屋外。苏苒之看着自己的头发及至腰部,又尽情地散开,倒在雪花白的青石上。最不和谐的是大块的羊脂玉上,有着一个早已淡去却又分外显眼的牙印,破坏了整幅画面的美感。他是怎么敢的......苏苒之至今都没有想明白。“真当吃糖了,咬的这么狠。”苏苒之想起早上发生的事,手指触自己的脸,无奈叹息。早上少年所说的低语仿佛还在耳边,又响了起来。这哪里会有甜味?她有些想笑。她知道自己那面部绯红被看了去,现在那少年可能也有些得意吧。毕竟他被她作弄了那么久,意外扳回了一程。可若是她不让他做,他是做不到的。少年真以为她是真的睡着了?就能大着胆子来弄她。女子面颊上的红早散了干净,无处追寻。她不过是不知所措的慌乱和第一次遭人如此罢了。试想想一个人的脸被吃糖般的啃,不红起来才有问题。苏苒之抬头,眼中折射出自信的辉芒说:“不会脸红了。”......“要放走他吗?”苏苒之问自己,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迷离。可为什么会如此困惑呢......对,她在害怕孤独。孤独明明是人生的常客,却令人如此讨厌,恨不得一刀两断。他年岁浅薄,事物的道理由她一手教诲,许多事都懵懂不解,因为她没教,也没地方去学。她知道自己这样对他不公平。年少的人意气风发,最是桀骜,如同天上的鹰隼,翱翔天地间而不被拘束,四海为家。他可以去找称心如意的伴侣,那些穿着花花绿绿裙子的少女,裙袂飘飘,亮眼的白。尽情地在花海中徜徉,欣赏最为娇俏的笑靥。甚至他可以找多个道侣,醉卧美人膝,共赴巫山。而不是整日面对她这个喜欢穿宽松裙服,经常冷着脸的人。没有男子会喜欢这样的女子。他若跟着她,她是不许的。她的心很小,容不下其他人。“徒弟,容我再自私这么一回吧。”苏苒之的五指摊平,最终下了决策。她只知道:只要他不走,就会有个人问你,想着你,有什么不好?
“你偷懒了?”少年耳边有一道清冷女子声响起,如那剑坪上无声落下的雪,却直入人心。傅寒舟失魂,如失去獠牙的动物无力反抗,压着声音:“师尊,你罚我吧。”“累了为什么不回屋子去歇息?”苏苒之柔声问。...
慵懒的女子起身,换上了平日穿着的白裙。那贴身的亵衣用力勒紧,以便掩下过于傲人的身形。勒紧的衣服内鼓胀满溢,紧紧堆在一起,令得女子胸口有点闷。那亮瓷般的身形不可见了,全部被宽松的裙服掩下。苏苒之又细细收拾起自己弄乱的头发,认真梳理了一遍,才走出门去。长发披肩,身后柳丝般轻柔的发掩在好看的耳廓后,娓娓垂下。身前,光洁的额头覆上一层淡淡的发,微微露出弯月般的眉毛。大量银发顺着耳朵如瀑布般坠下。一阵风吹过,惊得女子头发飘摇,在明月般的脸庞前随风曳动。苏苒之久久伫立,望着远方躺在青石之上的人,细长灵动的眉隐有光华流转。“算了,今后不罚你了。”天地间,剩下一道声音飘飞,揉入空中无处寻觅。......一种如同猛兽伺身的感觉环绕了傅寒舟,他猛然从躺着的地方跳起,眼珠子四处转着。他是心虚的,明明是来练剑的,却偷懒了这么久,于理吃亏。少年环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可皱起的眉头未曾因此松开。他知道,苏苒之必然是看见他偷懒了。这些年来,也只有师尊的眼神会给他带去如此强的压迫感。“你偷懒了?”少年耳边有一道清冷女子声响起,如那剑坪上无声落下的雪,却直入人心。傅寒舟失魂,如失去獠牙的动物无力反抗,压着声音:“师尊,你罚我吧。”“累了为什么不回屋子去歇息?”苏苒之柔声问。“外面不冷吗?”苏苒之接着问他。......女子如碧蓝天空般的眸中映着少年跪下的身影,那人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落魄极了。苏苒之紧紧咬住双唇,任着满头发丝风中凌乱。她弯下身子,伸出自己的手握住傅寒舟的臂,道:“起来,我不罚你。”她摇头说:“你记着,男子不该轻易跪人的。”“可师尊与他们不一样的。”少年摇着头说,话语也带上了几分不解。苏苒之轻嗯了一声,转身离去。少年有些不解地抬头,反手捏住苏苒之伸出的手问:“师尊,真不罚我吗?”少年灼灼目光是如此的炽热,捏着苏苒之玉指的手也愈发有力。苏苒之凝眉冷声:“爱跪就跪着吧,我不拉你了。”走远的人摇头,自己的徒弟莫不是喜欢上受罚了?不过,最近他的胆子也大得没边了。一想到这茬事,女子的眉就动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一件事儿。傅寒舟很快起身,又跟在了她后头,未曾变过。不过,这样的样子还能有多久,谁也说不准。“师尊,为什么不罚我呢?”路上,跟在苏苒之身后的人忍不住发声问。他有点无法理解了,随意亵弄师尊的身躯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苏苒之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反应。她本身的性子不是这样的。话音刚落,前方走路的人僵了僵身子,沉默许久才转过头,那眼神如打量怪人般看他。“我想你多笑点。”苏苒之捏傅寒舟的耳朵ʝƨɢ,轻轻地说。“哦。”少年明悟。苏苒之突然出声问傅寒舟:“你平日睡觉缩在被子里干什么?”那熟悉的眼眸此刻带上了名为‘危险’的微光,如深渊般吞噬人的心灵,也吞走了少年所有的胆量。他从来不会说谎,更逃不过苏苒之的眼睛。此刻,那双浅蓝色眼眸似带上了天眼通,令他内心的想法无处遁形。“算了,你还是去跪着吧。”苏苒之深深看了傅寒舟一眼说。“哦。”少年低头,似乎有点懊悔自己的多嘴。可这些怪不得他,他好奇为什么他们两人身前的体量差了那么多?师尊白日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与他无异。可到了夜里,就突兀地多出那么多。他很规矩的,只是悄悄隔着衣物看了几眼,就不敢再做其他事了。真的只有几眼............下午。天色还是那般白,明晃晃的白直冲眼眸,空中飘着的白雾氤氲,浓密又久久不散。她抿着红唇,伸手抓住树上落下的花,花朵飘飘摇摇,始终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自树上传出。白色的花朵一簇一簇的,花朵的颜色是过分的白,却不会给人别扭的感觉,好像这种花天生就适合这样的颜色,无比般配。这是碧玄花树所孕育的花朵,由她师尊留下的种子种成。那个女子费尽心思也没能养活一颗花树,苏苒之的运气好,成功养活了一株。花树刚开放时,树上花朵有着比绵云还雪白的颜色,枝桠通体浮现翠绿光芒。柔嫩的花根本不堪吹折,这花随便就能撕碎,流出带香的清液。她看着躺在手心的花朵,这非常柔嫩的花,此刻如同破碎的镜子,带上越来越密的裂缝。仅仅是落在手心,就已经如此碎裂不堪,简直比泡影还更加脆弱。这种花离开树木之后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渐渐枯萎,就连那比云还洁白的颜色也开始变黄,最后色泽变成不起眼的黑,化作滚滚尘泥随风逝去。霎那绽放的美景美好至极,却又根本不堪久久欣赏。这种花太害羞了,只是将最美好的一面匆匆显露给人们看,又马上收起了自身的光辉,吝啬小气极了。大片大片的绒挂在枝头,如一朵朵小型的白云紧紧相连,沉甸甸的重压得枝头弯了身子,生命的美好在这种花树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花朵好像有了生命,枝头上摇晃的样子似人在呼吸吐纳。传出极远的香,以及绽放后就开始枯萎的花朵。是碧玄花必须经历的宿命与生命轨迹。很短暂又很美好,走时带满了欣赏者的赞誉和惊叹。苏苒之深知这种美景的短暂,所以她将这些东西都酿制成酒液,日后可以回味很久。每年用心收下刚刚开放的花朵,放入罐中,再埋进树下。她就待着来年品尝难得的美味。这种难得的酒液,怕是仙人喝了也会醉吧,她想。
苏苒之又在捏他的脸颊,让少年的脸又红的如有火炉在熊熊燃烧,惊人的热辐散开。师尊是不想罚他,可又借着其他方式来对付他,她怎么那么清楚他的软肋?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个人,她仿佛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在身。傅寒舟的眼神逐渐迷离了,那白皙嫩滑的脸颊在他的眼中急剧放大,直到完全盖过了其他东西,乃至于苏苒之喊他的声音都飘出了耳朵。...
苏苒之搬了张靠背黄木摇椅放在厅中,人悠闲地躺在上面,假寐歇息,任摇椅缓缓地晃动。静听摇椅摆动之时所发出悦耳的声音。“自己去歇会,等会有事情做。”苏苒之下了摇椅,拍了拍傅寒舟的背脊说。少年如蒙大赦,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苏苒之看着徒弟远去的方向,忍不住说道:“长大了......”想想,时间过得可真快。不经意间,这个人竟然快高过自己了,只不过不知道那身子还能长几年?!不过,事儿不能急,得慢慢来。苏苒之呷了几口茶,润着喉咙,悠悠品味。她摇了摇头,这茶太苦,不好喝。......她想做碧玄花酒。满树的碧玄花即将开放,既可以欣赏到美景,又可以取些东西来酿酒。若是碰上一些暂未开放的花蕾,也可一并取下揉碎,这样的滋味才最醇厚,最是芳香扑鼻。美景一过,酒浆一酿,碧玄花树就变成孤家寡人了。等到来年时光,一切消失的又会恢复如初,又是一场轮回。恰逢今年碧玄花开放的日子来临,那么她就顺便带着傅寒舟一并行事,也可以教教那个小徒弟尝试尝试酒浆的滋味。潮汐峰今天没有太阳,阴沉沉的天被铅灰色云块渲染的更加重了,低沉的声音沉闷响起,是天穹之上传来的古朴低语。看来这个地方还即将迎来一场淅沥的雨,接受雨露的洗刷。她就躺在摇椅上,看风催着云移动,看一排又一排仙鸟划过天空,看风中飘摇的树和影相伴不分离。世间事物都在规则之中,却又不完全受到约束。......“起来。”苏苒之去叫醒了傅寒舟,时间不能再拖了,眼瞧见有雨即将落入潮汐峰。斜飞的铅灰色云块不多时就会来到潮汐峰,而远处已经是一片白,已经落了大雨,通过天色可以窥见一丝。少年哈着气,显然并未完全醒过来,人略显憔悴,眉眼惺忪。傅寒舟坐了起来,人有些慵懒疲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脸红,只是一睁开眼看到苏苒之,脸就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那么近的距离,似乎微微偏过脑袋就能碰到。这个人想起了早上刚刚起床时,苏苒之那涨红的脸以及自己留下的牙印。傅寒舟努力地盯着,不过,什么都没了。她的脸颊现在就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美玉,看不到丝毫红和齿印,是那么的完美无暇。苏苒之又在捏他的脸颊,让少年的脸又红的如有火炉在熊熊燃烧,惊人的热辐散开。师尊是不想罚他,可又借着其他方式来对付他,她怎么那么清楚他的软肋?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个人,她仿佛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在身。傅寒舟的眼神逐渐迷离了,那白皙嫩滑的脸颊在他的眼中急剧放大,直到完全盖过了其他东西,乃至于苏苒之喊他的声音都飘出了耳朵。他突然很想再咬上一口,虽然那东西不像糖那么甜,没有什么味道。苏苒之涨红脸的样子他好像很喜欢,少年很想看那个地方再变变颜色。对的,师尊早上是默许他这样做的,后面又不罚他。再来一次应该也没什么,顶多就接下她的惩罚吧。没什么,她经常这样咬他的脸,他想咬几次也合情合理。她总不能那么不讲理吧。傅寒舟迷离的神色恢复清明,人瞬间清醒。他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有碰到,险些跌下床榻,幸亏有苏苒之拉着。“不给你。”苏苒之不高兴地摇头说。女子心头跳的飞快,连忙推开了他。按少年这样的趋势,只怕会将她的脸咬破皮,那眼神如饿了许久的人碰上美味可口的餐肴。他还真想跟吃糖一般咬她的脸......她要是早知道如此麻烦,今早就不放任傅寒舟这样做了。这个少年起身惶然,这次好像真的要被事情搞砸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跟我来。”苏苒之率先走了出去,到了门口才出声。傅寒舟闻言赶忙跟了上去,缩着脑袋,嘴唇嗫嚅了几下:“师尊,我最近是不是病了?”苏苒之有些生气地说:“你瘾犯了。”“我去药峰找人抓点药吧。”傅寒舟似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连忙开口。“不用,我就可以帮你。”苏苒之冷着声音。这种病怎么敢让别人知道,苏苒之叹气。“那师尊帮我吧,感觉怪难受的。”少年跟得很紧,像找到了解药般喜悦。前方的人又停下步子,以怪异的眼神看他,随后无奈摇头:“算了,你以后会怪我的。”傅寒舟坚定地摇头:“不会的。”“我会怪我的。”女子沉默许久才说。令傅寒舟想不到的是,苏苒之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可能以后就能听懂了……可能。......少年不再说话,他心里清楚现在不能去烦她。苏苒之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不然苏苒之第一时间就会不理他,选择离开,而不是将人带离去帮忙做事。这个人跟着苏苒之一路走着,直到走到花树下,再没有前进。这个地方傅寒舟也知道,苏苒之嗜酒的那些年就喜欢来这里,一个人躺在树枝上说话,似乎在与故人交谈。地面已经落了不少开完的花,色泽由白转向黄,失去了原本过于纯白的颜色。他曾经见过几次花开的场景,如今都成为了脑海中珍贵的回忆。加上这一次,算是第三次。花香飘摇随风舞。苏苒之递给他一个小陶罐,外面有许多纹路交杂,绘出颇为好看的图案。“帮忙摘花,力度得轻些,都放到这里面去。”苏苒之叮嘱傅寒舟。他抬头,望着那乌云压进潮汐峰的地界,雷声轰鸣炸响,天空的色彩急剧抖动。这种天气最难以预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发作。空中又不断落着开完的花,如淅沥的雨。纯白的色彩成为此刻的主旋律,盈满了眼眸,又溢出来,无ʝƨɢ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