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给我生个孩子吧。」
听江湛行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吃着从岭南送来的荔枝。
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一出来,我手一抖,那白生生的果肉就落在了地上。
我垂头看着那沾了灰的荔枝,心中一阵肉疼。
这皇帝忒抠门,太子府也就送了十颗来,我盘了半天才舍得吃分到的那一颗,居然就这样浪费了。
或许是我脸上的懊恼太过明显,江湛行笑着把他的那颗递给了我。
「别捡。」
我脸上一红,羞恼地剜了他一眼:「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吗!」
江湛行却笑容更揶揄了几分:
「三岁小孩应该不会捡地上的吃食,但是你,不好说。」
我龇了龇牙,特想用荔枝壳丢他。
可我不敢,毕竟他贵为东宫太子,而我,不过是个小小的良娣。
他看着我小心地享用着荔枝,这次等我吃完了,才再一次提出了诉求:
「阿梨,我说真的,这梨园着实寂寥,我们生个孩子吧。」
我嘴角抽了抽,荔枝甜腻的汁水好像瞬间变成了山西陈醋。
「太子殿下是不是搞错了,臣妾只是个小小的良娣,生孩子这事……你恐怕不应该先来找我吧。」
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我的心里却是把他骂了个底朝天。
合着我都帮他追到我的阿姊了,还得给他生个小的出来继续打下手是吧!
没错,我嫁入太子府的原因,并不是我们两情相悦。
当年我刚刚十岁,被阿姊拖出门去游玩。
可惜那什么劳什子赏花宴实在无聊,我便借口方便,偷偷跑去湖畔小亭。
比起那些没用的花,我还是更爱荷花,毕竟那大叶子做出的荷叶鸡,我一口气能干一整只!
我一边揪着荷花瓣,一边捡着人家铺路的卵石打水漂。
可我刚投出去一个,就出师不利,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我还没等反应,背后就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姑娘不去跟人吟诗作赋,偏偏学精卫鸟,在这里填湖么?」
我一愣,眯起眼不善地看向身后。
那个刚刚嘲讽了我的小子跟我年纪相仿,正持着一把折扇,冲我笑了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
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装腔作势的公子哥,如今已是初秋,还扇着那破扇子,也不怕染了风寒!
我眉头一挑,冲他脚下丢了块扁平的石头:「那你来!」
他勾了勾唇,捡起石块,腕子一翻,打了个十跳的漂亮水花,落到了对面的岸上。
我一时语塞,看着他得意的眉眼,只觉得一阵气闷。
偏偏他那张嘴还不饶人,摇摇头故意道:「不行,还是姑娘厉害,照我这么来,这辈子这湖也填不平了。」
我是谁?我可是大运朝赫赫有名的御史大夫盛宁国的二女儿!
三岁那年就敢拔了老丞相的胡子,五岁那年烤了骂我爹的将军的信鸽,七岁那年为了逃避念什么女戒,更是把太傅的书箱子丢进了臭水沟。
我爹靠着一手参人的好本事在朝堂上把人得罪了个遍,我帮他在私底下把人得罪了个遍。
我们盛家没有倒台,还得靠皇帝庇佑加上我爹在朝堂上一视同仁,谁都不肯出面当坏人,都在心里期盼着这盛御史明儿个带着闺女去祸害别人。
受了这档子气,我能善罢甘休?
才怪!
我又羞又恼地挑了半天石头,可在瞥见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后,不自觉地手腕松了劲儿。
「噗通!」
「哈哈。」
落水声和笑声同时响起。
我顿时怒火上头,撸起袖子就要跟他干架。
好在我的阿姊及时找到了我,阻止了我可能会让盛家灭门的行为。
这时候我才知道,这个嘴臭的男人,竟然是当朝最受宠的皇长子,江湛行。
我不情愿地跟他道了歉,赶忙跟着阿姊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可从那天起,江湛行就像个牛皮糖一样,不论我跟阿姊去哪儿,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我们一年年长大,他出落成了翩翩少年,阿姊也变成了大家闺秀,而我,似乎除了个子长高了,还是那个疯癫的丫头。
他总是跟我约在初遇的荷花池旁,或是抛给我一壶好酒,或是带来一些我那个抠门清官阿爹不肯给我买的小玩意。
他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斥责我疯疯癫癫不像个女娃,只会跟着我一起疯,一起逃避先生的责罚,甚至一起扮作天师,带着那群思想迂腐的村民修筑大坝,解决了水患。
虽然后来因为这事我那个参了别人一辈子的爹被人参了本,回来就把我禁了足。
可江湛行还是偷偷翻墙进来,晃了晃手中的酒坛。
或许是那晚的月色太朦胧,酒太醉人,我看着他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的面容,竟然莫名觉得这个总是嘲笑我的家伙,有几分好看。
可下一秒,他的话就犹如一盆冷水,把我的那一丝丝小心思给彻底浇灭了。
他脸上带着点窘迫,轻咳了一声:「阿梨,我能时常来找你吗?我……我想听听你讲你阿姊的事情。」
我怔怔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