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请君入瓮
跟新领导闹掰,主动辞职的那天,我发了条朋友圈:
【老子不干了,好想出去玩】
五分钟后,微信狂响。
前男友徐帆发来一串消息,第一条是【阿月,来我老家玩吧,海岛和村子都很漂亮】,剩下的都是照片:碧海蓝天,金沙细软。村民赶海捕鱼,享受海鲜大餐,宛若世外桃源。
那些照片虽然美,但总感觉哪里不太对,我一时又说不上来。
望着徐帆自毕业起就一直没换的微信头像,我陷入沉思。当年分手,因为志向不同,他想毕业就结婚,而我想去外面闯。
但他性格温和长相清秀,所以直到现在我对他还有好感。
旧人重聚,散散心也好。我答应了他。
渔村位置很偏。先高铁,后火车,再大巴,又坐了很久的船才到,尽管旅途略长,但不得不说,那片海真像照片里一样美。
徐帆站在渡口接我,他还是我记忆里的模样,除了皮肤黑了一点。他笑着与我寒暄:“我毕业就回家照顾奶奶了,阿月你知道的,我是个看重家庭的人。
我表示理解。
徐帆带我回了家,我见到了他的奶奶,那是一位很慈祥的老人,村里人都喊她“莫婆婆”,我也有样学样。
夕阳西下,徐帆却开始收拾行李。他见我面露不解,苦笑着解释:“我叔今早通知我,要带我去海岛后面捕鱼,估计最近都回不来。我先祝你在海岛玩的开心,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没这儿呆腻”。
我笑着摇头:“没事,我也没什么急事,等你回来”
徐帆似乎这才放下心来,转身走了。
夜深人静,我在海浪声中拿出电脑,准备记录一下最近发生的事。
才打了两行,头顶的灯泡就猛闪一下,灭了。屋里瞬间陷入了黑暗。
我一惊。
下意识看向月光熹微的窗外,却觉得毛骨悚然。
夜晚的海和白日的海不同,夜晚的大海翻滚着漆黑的浪花与夜色融为一体,仿佛蛰伏的巨兽。
我赶紧去找徐帆的奶奶:“莫婆婆!村里停电了?”
才喊了一句,就看见一团暖黄色的光晕缓缓移来。莫婆婆举着烛台走来,她看到我脸上的惊恐,拍拍我的手臂:“别怕,我忘跟你说了,哎哟人老了记性就是不好。村里电力不足,每天晚上九点一过,全村都要熄灯”
她又给我三根蜡烛,让我晚上熄灯后用。
我连连道谢,莫婆婆慈爱一笑:“不用客气,你是阿帆的朋友,婆婆对你好是应该的”
断电风波过后,我也没心思继续写日记了。躺在潮乎乎的床,看着手机微弱的信号,忽然有点烦躁。
怎么办,才来第一天,就有点想念Wi-Fi,咖啡,还有车水马龙的喧闹城市了......
-2
第二天一早,莫婆婆做了一笼海菜虾仁包子,异常鲜美。
饭毕,我要帮她收拾碗筷,她怎么都不肯让我动手,反而催我去海边转转。我只好照做,但暗暗决定在离开渔村给莫婆婆留些现金。
阳光明媚,银白色的浪花涌来又退去。这个季节的海风格外清爽,我坐在海边发呆,看着不远处几个小男孩抓螃蟹,他们光着脚跑来跑去,乐呵呵的,真是令人羡慕的童年。
忽然,我看见左侧礁石的阴影里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皮肤黝黑的渔村男人,一个是面容憔悴的瘦弱女人。
男人似乎情绪很激动,边说话边比划,还一拳打在礁石上。那个女人被他的暴力举动吓得一个激灵,抬手护住头,她的反应就像是“被施暴者打过很多次的受害者”那种下意识流露的恐惧。
我皱起眉,这是在家暴吗?
他们在用方言交流,语气很有火药味,语速也很快。
我听不明白,只看见那个女人疯狂摇头,她眼眶通红,眼泪一直在往外涌,整个人显得非常狼狈。然后那个男人的拳头就落在了女人的身上!我一下子站了起来,理智却让我停下了脚步。
首先,这个渔村看起来很保守,我这样做搞不好会引发众怒,其次,我肯定打不过那个男人。
我咬着牙,举起手机偷录了一段视频。
回婆婆家的路上,我发现渔村里的小男孩极多。他们在路上奔跑嬉戏,像牛犊一样横冲直撞,可奇怪的是,我没看见任何女孩。
太怪了。
这个渔村里的男孩比例简直高到离谱,就算是家家户户都有生男孩的基因,女孩的比例实在是少到让人不得不多想的地步。
之后的几天,我白天还是在村子里乱转,到处观察。
渔村里的年轻媳妇好像不爱出门,想找一个同龄女性聊天都很难。
记得有一次,我路过一户敞着院门的人家,男主人端着茶缸倚在门口喝着茶,看着村子里来来往往的人。院子里,纤瘦女人正对着一大盆脏衣服奋力揉洗,几颗肥皂泡漂到空中,很快就被风吹破。
我心中一喜,正要上前攀谈,就被这家的男主人狠狠瞪了一眼。
我愣住了。
随后,这家男主人当着我的面,“咣当”一声,用力关门。
我忽然想起徐帆给我发的照片,原来我当时感觉不对劲的原因出自这里——那些照片里有不少村民,却根本没有年轻女性的身影。只有健壮的男性村民和小男孩,以及几位白发苍苍的阿婆。
好像所有的年轻女性在这个村落里“消失”了。
可是这些到处乱跑的小男孩,是谁生出来的呢?
他们的妈妈生下他们之后,为什么不出门呢?她们是真的不想出门吗?
凉意爬上我的脊背。
我想到了很多黑暗的猜想,每一个猜想都能让始作俑者被关上几十年。
晚上拿着手机翻看照片,翻到我偷录的视频。画面中的女人居然在看我,还用口型说了什么,我仔细看了半天,发现她的口型是——“快跑”。
一层鸡皮疙瘩从我胳膊上浮了起来。
快跑?
-3
来到海岛的第六个晚上,莫婆婆煮了很多金色的螃蟹,每只都有小臂长。
莫婆婆笑呵呵道:“这是今年发现的新品种。村里人管这个叫金背蟹。这蟹肉很软很鲜,在城里是吃不到的,阿月呀你多吃点”
我心事重重,实在没心情享受美食。
莫婆婆的盛情难以推辞,我只好拿起一只蟹,却发现这个螃蟹的腹部有一圈柔软而怪异的凸起,我心里发毛,把螃蟹放下了。似乎某种直觉在告诉我,千万别把它打开。
莫婆婆却拿过我手里的螃蟹,要替我剥:“你不是在海边长大的孩子,是不是不太会剥螃蟹?来,婆婆帮你剥一个”。
我刚想拒绝,莫婆婆已经揭开了螃蟹腹部的壳,一股鲜红的液体冒出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甜腥味。她看着手里的螃蟹,仿佛没有感觉到不对劲,只是继续剥着。
我看到了那个螃蟹的被打开的肚子,筷子差点没拿稳。
那螃蟹的肚子里,怎么全是人类内脏的缩小版?!
而莫婆婆正在用勺子挖出那些微小的,脆弱的人类脏器。
半凝固的血肉被拨弄,一阵黏腻恶心的声音响起,她满手鲜血,脸上却挂着无比慈爱的笑容:“阿月别急,婆婆得把内脏全掏干净才行,不然蟹肉太寒,对女人身体不好”。
一阵剧烈的呕吐感涌来,我捂住嘴,浑身寒毛直竖。
我随便找了个烂借口,赶紧离开了这张怪异的餐桌,踉踉跄跄回了卧室。莫婆婆在后面说了句什么我也没听清。
为什么这里的金背蟹长着人的内脏?
我蜷缩在潮乎乎的被窝里,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买票,对!明天就买船票!必须赶紧离开这个处处透着诡异感的渔村。徐帆邀请我来这里玩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事到如今,什么旧人重聚都不过是幌子罢了!
一夜未眠。我起床后,整个人没精打采。
莫婆婆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蟹肉粥:“阿月,吃点粥”
我看着这碗撒着碧绿葱花的蟹肉粥,用勺子轻搅了一下。那些漂浮的白色蟹肉像凝固后破碎掉的脂肪,我顿时觉得反胃。
今天没有太阳,窗外的海暗潮汹涌,婆婆看着暗沉沉的天,叹了口气:“要下雨了,离岛船要停了”。
我愣了一下,船要停了?那我该怎么逃啊?!
-4
既然暂时逃不掉,就假装融入其中。
我装作对怪事无知无觉,莫婆婆就会像平常那样待我。
但她做的饭却越来越奇怪:
生着人脸的巨大墨鱼被裹上面包糠,带着痛苦的表情被炸至两面金黄。
做成生腌的海虾在酱汁里大喊“救命”,被莫婆婆一个一个拧掉脑袋,爆出满盘灰白浆液。
白灼海螺里的螺肉长出一簇簇畸形的人指,被夹起来时,像一团颤巍巍的肉花。
......
这天,我就着盘子里的蒜瓣吃光了一碗米后,撑着伞走向海边。
天空灰暗,我站在沙滩上,茫然地望着一望无际的灰色海面。
突然,脚腕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我低头看去,瞳孔一缩,立刻往相反的方向的跑去——那是一只有我小腿高的大海龟,正在用壳里的四条短粗人腿移动,那些人腿泛着诡异的青白,简直像噩梦里的怪物。
我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用力拧了一下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