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舅新买了一袋盐,相同的量要比以前的盐咸很多,这让我们做了几十年饭的老同志也经常拿不准用量。不是今天猪肉炖粉条咸了,就是明天酸菜白肉淡了。郑北和国柱天天喊着要给自家大厨请到局里来代替老同志,瑶瑶也说自己要是他孙女得在家天天齁的哇哇哭。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顾一燃就在旁边听着,也不帮腔也不附和,一口一口往嘴里塞,辛铁刚只要问就永远会获得好吃、刚刚好的答复。
郑北越想越不对劲。
顾一燃这人,体体面面的,对谁都是七分礼貌,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得有人开着推土机给他心脏外头的铜墙铁壁一层一层推开才能看见他心里边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他对吃这件事不一样,好吃就是好吃,难吃就是难吃,他不瞒人。话上客套一下哄哄老头倒也能理解,但是嘴巴不会骗人。如果他真的觉得不好吃,嘴上夸的天花乱坠,一口也不会多放进嘴巴里。
可事实是他每次都吃的最多,那只有一种可能——他真的吃不出味道。
郑北想到这里,心里就咯噔一下,好好的人也没见感冒怎么能没有味觉呢,结合之前他不怕疼的事来看,郑北心里有了个最坏的答案。
下班之后,他找了个理由又回了趟办公室。湖蓝色的屏幕晃的郑北的脸直发蓝光,他点开ie浏览器,一字一字地敲出“人丧失触觉”“人丧失味觉”。浏览器搜索是前天刚学的,高局组织市局所有一线警察都学习电脑的使用方法,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窗外的风刮的大,吹得窗框子晃荡晃荡响,郑北起身关严窗户,回来正好赶上浏览结果加载完毕。
五感丧失、绝症、死亡。
郑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回家的路上,郑北脑子和心里都很乱,刚刚的搜索记录浮现眼前,脑子里都是顾一燃起了水泡的手心。
他趁顾一燃洗漱,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就诊记录。
那是哈岚最好的医院——哈岚第一人民医院的诊断书,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和在办公室搜出来的无异,他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箭头指标,但他认识字。
什么五感渐失,什么随时复诊,什么住院观察。
他不爱看书,以前总笑郑南看小说说什么文字的力量。可如今这十几个字却真真切切的如同千斤的锤头砸在他的心脏上,一下一下,震得全身的骨头都酥麻,呼吸都不畅。怎么不算是文字的力量。
顾一燃进屋时郑北正攥着那张报告单,指尖用力攥的发白,纸已经被他抓破,手背和胳膊青筋暴起,仔细看还发着抖。
“顾一燃,多久了?”郑北一字一顿地问。
他没有像郑南看的那些小说中写的问顾一燃这是什么,大家谁也不是文盲,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什么,可他不知道这情况到底多久,他想知道顾一燃到底瞒了他多久。
顾一燃不知道说什么,几次张口又合上,最后只有一句“你...我...”。
要说什么?
说我受伤之后感染了,现在正在逐渐丧失五感?
说我已经两个月感受不到疼也吃不出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