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八十大寿，一大家亲戚难得欢聚一堂。
女朋友小雪也来给爷爷贺寿，还带了价值不菲的营养品。
原以为能和和气气吃顿团圆饭，大家互相聊聊家常。
没想到刚上桌就直接聊崩了。
起因是堂嫂打量了许久坐我身边的小雪，突然阴阳怪气说：「呦，你瞧林旭这对象，又白又瘦的，不知道到时候办婚礼经不经得起折腾。」
说完，抿嘴一笑，莫名其妙扫了一眼堂哥。
我正跟身边亲戚说话，没多想就顺嘴回：「嗯，所以我俩不打算在家办仪式了，去三亚旅行结婚。」
我和小雪都是怕麻烦的人，一想到传统婚礼那些流程和习俗就头大，所以刚定下婚期就一致决定旅行结婚，带双方父母去三亚办简单婚礼仪式，然后顺便一起度个假。
双方父母都很支持，婚庆公司、酒店等都已经订好了，只等着两个月后出发。
我说完这句，堂嫂还在发愣，她身旁的堂哥突然急了，从手机上猛地抬起头来：「旅行结婚？你什么意思？！」
我微微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旅行婚礼确实还不算普遍，堂哥可能不太了解，于是翻出手机中三亚婚庆公司发的策划图，打算给堂哥解释。
没想到，还没开口，堂哥就拧起眉毛，拔高了声音：「用你解释？我知道旅行婚礼是什么意思！」
我还想说点什么，却又被堂哥打断：「别跟我扯别的！我就问你一句，你在家里接不接亲，你对象那些小伴娘还来不来？」
我有点蒙了：「既然是旅行婚礼，当然不接亲，也没有伴娘啊。」
没想到，这句话却莫名其妙点燃了堂哥的情绪，他「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告诉你，老子不同意！
「你旅行婚礼，老子那些兄弟怎么办！」
两句话就把我跟小雪 CPU 都干蒙了。
我俩结婚，我俩同意，双方父母也同意，他不同意？他算哪根葱？
我俩虽然血缘上很近，但小时候他就经常欺负我，小学我跟着父母搬到市区后来往就更少，一年只有过年过节能见两面，根本也没什么深厚情分。
而且，我俩旅行婚礼，关他那些「兄弟」什么事儿？
他闹出的动静大，旁边几桌的亲戚安静下来，纷纷探究地看向这边。
我爸原本还在跟亲戚聊天，见状赶紧维持场面，一边招呼大家吃饭，一边低声训堂哥：「光耀，亲戚们都在，爷爷也在，你注意点分寸。
「小旭旅行婚礼这事儿跟我们商量过，我跟你二婶都同意，这事儿已经定了。
「好了，这事儿不提了，坐下吃饭。」
我爸明显想小事化了，却没想到堂哥根本不给他面子。
「定了？呵呵。」
他扫我爸一眼，冷笑：「二叔，你家这么有钱，林旭两口子一年也赚好几十万吧？只顾自己花钱去旅游，不办婚宴伺候伺候我们这些亲戚？！
「赚点钱就忘了我们这些穷亲戚是吧？二叔，你这就是瞧不起我、瞧不起这些亲戚！」
他边说边看向亲戚们，「大家说是吧！」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亲戚们脸色微微有些变了，还有的点头表示赞同。
堂哥见状得意起来，大手一挥：「林旭，我告诉你，你结婚必须得伺候我们！而且必须是茅台和软中华管够！像今天这些五粮液，老子根本瞧不上！」
原来是因为这个。
堂哥一家是爱占小便宜，这么多年，爷爷的所有生活费、医药费等都是我家出，大伯还要偷偷从爷爷那里再抽走一部分。
这次爷爷大寿，一应费用也是我家出，堂哥却自作主张多喊了很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和村里人，招呼大家喝酒吃肉，却闭口不提是我家出钱。
刚刚我还看见他往堂嫂包里使劲塞了几瓶五粮液。
我爸觉得大伯家经济条件不好，所以一直睁只眼闭只眼，给爷爷的生活费里还额外预留了大伯会抽走的那部分，堂哥买车买房也会给钱支持。
眼下，堂哥还一脸冷笑地看着我，偌大包厢里亲戚们都安静下来。
我爸的脸色明显有些沉了。
我强忍心中不满，稳住情绪：「堂哥，这个你不用担心。
「我们本来也打算在旅行婚礼后办答谢宴，就在这家酒店，场地都订好了，烟酒糖茶还有该给的红包也都准备好了，还给大家额外准备了伴手礼，这些绝不会缺大家的，也绝对没有瞧不起各位长辈亲戚的意思。」
跟父母商量旅行婚礼的时候，我爸就有些犹豫，直到听我们说回来会办答谢宴，才打消了顾虑，高高兴兴同意了。
我说完这句，亲戚们的脸色明显好看了许多。
这些年，我家给老家亲戚们帮忙不少，人情世故上也从来没缺过礼物红包，所以当下就有人替我们说话。
「行了，光耀，你二叔家这不是也有答谢宴吗，就是不办仪式而已，也没缺啥礼数。」
「就是，新事新办嘛，我看什么形式都行，人家小两口高兴就成，你就别瞎操心了。」
「对啊，你说让人家伺候，人家这也说了会伺候。现在快坐下吃饭吧，今天你爷爷过寿，别让老人家不痛快。」
堂哥提出的要求满足了，亲戚们也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支持，眼瞧着只要堂哥坐下吃饭，这事儿就翻篇了。
却没想到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根本没有坐下的意思，却也说不出什么。
恶狠狠地看着我，憋了半天，突然又一拍桌子：
「那也不行！林旭，你老老实实地给老子在家举行仪式！
「就算这些亲戚没意见，我爸和爷爷同意了吗？我同意了吗！
「你结婚只是你家的事儿吗？我二叔和婶子说了也不算！
「我爸可是咱林家长子，我可是林家长孙！咱老林家自古以来就是要办传统婚礼的！你也不能例外！你给我老老实实听话，不然就是不孝！就是忘祖！」
他无视正想打断他的我爸，直接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大伯：「爸，我说得对吧？」
好家伙，这一套套的，什么长子长孙，什么自古以来，什么不孝忘祖，这是给我干哪朝哪代来了？我这是要旅行结婚还是要刨老林家祖坟？
大伯抱起胳膊，跟堂哥对了个眼神，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我爸：「就是啊老二，光耀这话说得没错，你总不能不听我跟爹的话吧？」
他看向一旁的爷爷，「爹，你说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爷爷，我爸的眼神里浮起一点点期待。
在众人目光汇集处，爷爷慢慢放下手中茶杯，清了清嗓子，不满地看了一眼我爸：「我说老二啊，从小我是怎么教你的？要听你大哥的话，毕竟他才是咱林家的长子！」
他哼了一声：「这么多年，你倒是跑城里享福去了，给我那点钱有什么用？还不如你哥和光耀在我身边孝顺！赚那么多钱，也不知道给光耀买个房子买个车的，只顾着管自己老婆孩子，分不清里外，我真是白养你这个儿子！
「行了，今天人多，我也懒得教训你，林旭结婚这事儿就按光耀说的办！」
我爸眼里的期待渐渐散了，这些年他忍气吞声、出钱出力，只换来一句「白养你这个儿子」。
他白手起家做生意，什么困难都遇见过，什么大风大浪也都经历过，却从来没有见他像现在这样一脸丧气。
我心中各种情绪交加，又心疼又愤怒。
好啊，既然闹到这个份上，就算我爸还要忍，我也不想忍了。
忍个屁！
正好人多，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我暂且压住愤怒，侧身轻轻拍下小雪的手背：「你先回家，或者自己去吃点什么好吃的，看个电影。这里只怕要闹腾一会儿，别吵着你。」
小雪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堂嫂突然发出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她声音又尖又细：「哎哟哎哟，真不得了，瞧林旭这小对象金贵的，连亲戚们说几句话都听不得，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娶了个公主回来呢！哎哟，这福气咱可比不了呦~」
我不急不缓，也笑了。
抬眼看向她和她身边的两个女儿，轻笑一声，开口：「嗯，她是金贵，听不得重话，受不了委屈，谁要当着我的面给她气受，我可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亲戚远近的。」
说着，笑了笑，随手将面前的钢制开瓶器往餐桌中间一扔，淡淡看向堂嫂，又缓缓扫过堂哥一干人。
开瓶器撞在盘子和玻璃桌面上，立刻「啪」地撞碎了一个瓷盘，一桌人都安静了。
许是从未见过我发火，堂嫂觑了一眼我的神色，眼神里还有不甘心，却闭上了嘴。
大伯父却不乐意了，矛头直指我爸：「老二，你就是这么教他的？我和咱爹都在这里呢！他摔摔打打的给谁看呢！有这么不孝顺不懂事的小辈吗！你不收拾我替你收拾！」
呦，林光耀拍桌子骂脏话的时候他视而不见，我浅浅扔个开瓶器就重拳出击是吧？
还想收拾我？
行啊，来来来，咱俩对线。
没等我爸开口，我直接打断他：「啊对对对，大伯，你最孝顺，你最懂事，奶奶病的时候你不闻不问，奶奶死了，你第一件事是去撸她的金戒指。爷爷这么多年的医药费你没出过一分，我爸一个月给他 8000 生活费你还要偷摸抽走 7500，不出钱就算了，他发个烧，你连顿饭都不给他做，差点给自己亲爹饿死——你多孝顺啊大伯，这满屋人谁能有你孝顺啊！」
大伯脸色「唰」一下绿了。
亲戚们大多不知道这些事儿，当下就跟瓜田里的猹一样互相贴着耳朵八卦起来。
「行了！小杂种！」
在越来越纷杂的八卦声里，爷爷终于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拿起手边的拐杖朝我挥过来，眼睛瞪得好像要把我吃了一般：「没教养的小杂种！怎么跟你大伯说话的！你爸孝顺我、给我钱天经地义，我是他爹！这钱我愿意给谁就给谁，轮得到你说三道四！不就给我出了点小钱吗，还敢当众编排起你大伯了！真是孬种！」
好好好，大伯是他的宝贝儿子，我是我爸生的小杂种。
我家出钱出力，还不落好呢？
我笑了笑，心里根本没什么波动：「嗯嗯对，我家不就只出了几十万的『小钱』吗？不就是给你大几百万买了套养老房结果你非要闹着过户给堂哥吗？不就是你发烧快烧死的时候拉你去医院抢救吗？既然这么看不上，那以后我家也不出一分钱了，大伯这么好，让他出啊！毕竟你也是他爹，他给你钱天经地义！」
大伯闻言一僵，爷爷却根本不慌，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神色：「你个小杂种说不出就不出了？这钱可是你爸出的，他敢不给我吗——」
我面上不变，心里却微微一沉。
爷爷一直偏心大伯。
我爸从出生起，就被灌输「长兄如父」的观念。
对大伯稍微有点不尊重，就得挨一顿毒打。
长大后，更是被 PUA，不仅拿不到家里一分资源和财产，还承担了所有养老责任，更是不断贴补大伯一家。
就算他靠自己闯出了一番事业，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反抗过，每次都忍下了。
因为早就习惯了。
爷爷跟大伯就是抓住了这点，才这么嚣张的。
正当我暗自担心时。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给给给，给你送终啊给！」
我一回头，一向理智儒雅的我爸，正从手机上抬起头来，脸色黑得跟炭一样。
「草泥马，一家子死不要脸烂了心肠的，整天就知道要钱！
「要要要！要去给自己打副棺材早点入土吗要！」
爷爷&大伯&堂哥：？？？
我：？？？？？
不是，爸，你？
我人都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