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纱挣扎着重新坐起来，耳边的警报声正响得声嘶力竭，她定睛一看，发出一声惨叫：“啊？！”
屏幕上，那艘小型舰正在上蹿下跳，沿着扫描切线来回横转，像一只发了疯的兔子，居然就这样硬生生地把导弹给甩开了。
这样的操作，相当于把驾驶员的脑子塞进滚筒洗衣机里去搅，可是里面的人居然没晕过去。不但没晕，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它甚至已经冲进了空战距离。
哨兵还在手忙脚乱地拉操纵杆，可是第一记航炮已经让她…
一点单调的光在闪烁，时而将模拟舱外的黑暗映亮。
已经直勾勾地盯了屏幕一个多小时，洛纱小幅度地挪动着调整坐姿，问临时搭挡的哨兵：“还有最后一艘了吧？”
“对，真能躲，”哨兵打了个哈欠，抱怨道，“属泥鳅的吗，这么滑溜？”
这是年轻哨向们的第一次模拟演习。
每到毕业学年的年初，白塔里都会安排一次模拟攻防演练。这关系到她们去往舰队时的评分，学生们都格外重视。
对于第一次演习来说，洛纱的成果算是相当不错，红方已经逐步把蓝方逼入绝境，她们只要击落最后一艘敌舰就可以圆满收官了。
一路马不停蹄地追了半个多小时，最后一艘敌舰终于出现在了雷达视野上。
这只小型舰仗着机动性好，已经滑不溜手地遛了她们很久，现在总算逮到了影子，两人顿时精神一振。
哨兵一把将操纵杆直压到底，机舱仿佛扎了个猛子入水一样地急速下坠，迅速冲向了有利发射阵位，导弹一气呵成地打了出去。
两个女孩欢呼着击掌：“结束啦！”
不需要再等待结果了，被火控雷达锁定，就已经宣告了小型舰的死刑。洛纱一手去扯安全带，一边已经开始打起了腹稿。
等一会万一被他问起今天的成绩，要怎么说得云淡风轻且不卑不亢呢？
直接说交换比会不会显得不够谦虚？加上一句“我会继续努力”怎么样？……不过他要是根本没问怎么办？
她还在出神，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叫，然后舱内砰地一声巨震，洛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保护气体直接拍在了座椅上。
“导弹在杀伤区丢失目标……警报，警报，导弹丢失目标……”
洛纱挣扎着重新坐起来，耳边的警报声正响得声嘶力竭，她定睛一看，发出一声惨叫：“啊？！”
屏幕上，那艘小型舰正在上蹿下跳，沿着扫描切线来回横转，像一只发了疯的兔子，居然就这样硬生生地把导弹给甩开了。
这样的操作，相当于把驾驶员的脑子塞进滚筒洗衣机里去搅，可是里面的人居然没晕过去。不但没晕，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它甚至已经冲进了空战距离。
哨兵还在手忙脚乱地拉操纵杆，可是第一记航炮已经让她们严重失衡，角度一时拉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第二发打了过来。模拟舱内瞬间断电，洛纱被标记为“阵亡”。
……
洛纱灰头土脸地从模拟舱里爬了出来。
已经“阵亡”的向导们都聚在休息室里，三两成群地聊着天，洛纱脚下发飘地走过去，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
头发被保护气体弄得一团乱，她也懒得梳，就大脑放空地看着天花板发呆，直到有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
“嗨嗨？你干嘛呢，还没缓过来啊。”是她在白塔里最好的朋友姜琰，好友半蹲下来，给她塞了杯能量果汁，“起来吧，大家要去聚餐了。”
洛纱慢慢喝着果汁，还是不动地方，好像准备和自己的精神体小金毛一起摊成两张饼。
“别郁闷啦，你死得不冤，”姜琰继续拽她，“刚才我们也一起在看，知道你那组遇到谁了吗，听说今天来了个常列——”
洛纱猛地直起腰，赶紧一把捂住了好友的嘴：“别别，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怎么？”
洛纱有气无力道：“我怕我忍不住去找他算账，影响我的精神文明奖……”
在演习结束前的最后关头被人击落下来，洛纱还想再郁闷一阵，但好友硬是把她拽了起来，笑嘻嘻地：“好啦，别再纠结这个了，说点别的吧，你今天这个哨兵怎么样？”
洛纱含糊道：“挺厉害的，挺厉害的。”
洛纱是一个向导。
进入宇宙时代以后，人类中分化出了哨兵与向导两个稀有群体。哨兵五感敏锐，身体素质与精神强度远超常人，但过量的信息会对感知造成负担，只有向导才能对他们的精神域进行安抚。
舰队里的哨兵和向导一般成对行动，是彼此最能信任依靠的搭档。
一般来说，从白塔毕业的时候，哨向才会正式地进行匹配，像今天这样的模拟演习里，都是随机分组。不过毕竟关系到之后很多年的相处，许多人都会提前很久开始接触意向的搭档。
——如无意外的话，洛纱本来也应该是这样。
姜琰继续劝她：“你也上点心，遇到合得来的就开诚布公地说一下嘛，大家都理解。”
“不着急，不着急……”洛纱继续含糊其辞，“反正还有一年多才毕业呢。”
“拖到最后等白塔来分，还不知道会分到什么脾气的人，”好友对她的拖延症非常恨铁不成钢，“万一分到那种整天拉着个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似的人怎么办？”
“……”
洛纱有点一言难尽地吸了口气。
终端上的时针就在这时指向傍晚五点，少女顿时蹭地跳了起来：“五点了！我有事先走了！”
“你不去聚餐了？今天有限量的鹅肝哦！”
洛纱抓着包就往外冲：“急事，真是急事，我那份你替我吃了吧！”
以紧急集合般的速度洗了澡换了衣服，洛纱一路狂奔，好悬赶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冲到了门口。一辆很低调的悬浮车已经停在了那里，年轻的哨兵拉开车门，朝她温文尔雅地微笑。
从白塔出发只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悬浮车停下，秘书鞠了个躬转身就走，留她自己在空旷的广场边。
系统已经识别了她的虹膜，大门向两边滑开，冰冷的机械音报出：“欢迎。”
无论已经来了这座宫殿多少次，洛纱还是习惯性地深呼吸之后才走进去。
皇帝的寝宫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很干净的科技感，简洁得近乎冷寂。
这里的墙壁隔音效果极好，内嵌的播放器全天候地循环着舒缓的白噪声。
哨兵的五感非常敏锐，一向不喜欢嘈杂，这位陛下更是登峰造极。他的私人生活区域内没有仆人，四处忙碌的都是静音的家务机器人，连生态缸里养的鱼都是机械的。
作为唯二能进入这座宫殿的碳基生物，洛纱脱下外套，坐在了沙发上。
摆在皇帝床头的可变形宠物识别到她的生物信息，跳下柜子滑行到她面前，清脆道：“陛下在开会，请您稍等。”
机械狗嘴里吐出来的是她自己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有助于哨兵精神域的稳定，因此皇帝生活区域里所有的机械音用的都是洛纱的声线，听着总觉得像是自己和自己对话一样奇怪。
少女挠了挠机械狗的下巴，管家没说时间，她就也只好坐着等。
洛纱一边翻着终端，一边有点心不在焉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大概半个小时以后，门再次无声无息地滑开。
帝国的统治者云曜黑发垂肩，眸色是很浅的银灰，神情一贯的冷淡肃穆，这样锋利的美貌，宛如一尊雕像。
这一日大概时间已晚，他没有穿正式的礼装，只解下斗篷交给机器人，向她走了过来。
“您回来了！”洛纱立刻站起身来，向他行礼。
“坐下。”皇帝按住她的肩膀，在她身边坐下。
洛纱有些拘谨地把手平放在膝前，她不想在陛下面前失礼，于是每每紧张得像是被老师抽查课文的小学生。
“你等了多久？”
“半个小时。”
皇帝把手按在她颈后：“下次我会早点回来。”
洛纱脊背挺得笔直：“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