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脚步声,他倏地转身,墨发未束,眉峰却凝着前世位居人臣时的冷硬--那是谢明诚,分明该在护城河漂着的谢明诚。
"京中人人称道的大理寺卿府,"他抬手掸了掸襟前褶皱,动作带着前世批阅公文的惯熟,"就是这般对待落难书生的?"
喉间泛起前世饮下毒酒的苦意。
上一世此刻,我正带着绣娘捧着新裁的湖蓝澜衫赶来,而眼前这人,分明该是浑身水腥气、攥着我裙摆直道"救命"的落魄举子。
此刻他眼底的沉郁锋芒,分明是重生后才有的森冷。
家丁攥紧门闩作势要推,我抬手按住他粗糙的手腕。
月白光线下,谢明诚盯着我腕间翡翠镯的眼神暗了暗——那是前世他成婚后,亲手摔碎在我妆台上的物件。
“既是赶考的,"我指尖抚过门环上的铜锈,"按府里规矩,给些干粮盘缠便是。"转头吩咐绿枝,"去账房支三钱银子,再拿两笼炊饼,装在粗布袋子里。"
角门"吱呀"闭合的瞬间,谢明诚忽然笑了。
那笑像腊月冰河初裂,带着刺骨寒意:"夏锦诗,你最好别后悔。"
回到闺阁,夏素华正对着菱花镜绞帕子。
镜中倒影晃了晃,她忽然抓住我手腕:"姐姐,他眼里的光…和前世在王府宴会上看咱们时一样。"
窗棂外飘来玉兰花香,我替她理了理歪斜的珠钗。
前世此时,我们正为救起的"落难书生"布置东厢暖阁,绣娘量尺寸时,他隔着屏风说"姑娘手白,戴羊脂玉最合适"。
如今想来,那些温柔话原是早算好的笼络。
"父亲昨儿说,"我抽出她攥得发皱的帕子,"吏部侍郎家的公子下月回乡省亲,母亲打算让咱们去护国寺上香。"
夏素华指尖一颤,珠钗上的流苏划过镜面,映碎满室晨光。
她忽然抓住我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姐姐,咱们该让父亲…该让父亲早点给咱们议亲。"
雕花漏窗滤进细碎日光,在她眉间投下淡淡阴影。
我忽然想起前世她咽气前,指尖还攥着半幅未绣完的并蒂莲帕子-—那是谢明诚初入翰林院时,她熬夜为他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