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指腹悬在屏幕上,
良久,那些打了又删的字句,
最终化作一个无声的笑脸表情。
原来,我用五年青春和尊严死撑的信念,
终究是一场空。母亲还是走了。
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寒气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骨髓,加剧了胃里的灼痛。
我摸索着吞下几片药,胃药的苦涩在舌根弥漫开来。
这时,顾司年那毫无波澜的声音落了下来,像一道命令。
“宋音婉,去城西给曦曦买那家老店的馄饨,我只给你半小时。”
三十分钟,从城东到城西,光是路上的时间就已捉襟见肘。
但这类荒唐的指令,在过去五年里,我从未违抗过。
我记得,曾有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我将热腾腾的糖炒栗子送到他面前。
他怀里的彭曦曦却只是瞥了我一眼,声音娇软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刻。
“姐姐怎么才回来呀?不会是故意在外面磨蹭,想让宝宝和我一起挨饿吧?”
顾司年听了,目光便落在我湿透的衣衫和滴水的发梢上,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惜,只有愈发浓重的厌恶。
那一夜,我在别墅外的雨幕里,跪到天明。
往事如潮水般退去,我缓缓抬起眼,迎上他的视线,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她想吃,自己有腿,可以自己去。”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顶撞,整个人都僵了一瞬。
下一秒,盛着琥珀色液体的玻璃杯被他猛地掷出,在我脚边炸开。
飞溅的玻璃碎片深深嵌入我的小腿,温热的血立刻洇湿了裤脚。
“宋音婉,谁给你的胆子?”
他欺身靠近,身上那股凛冽的威士忌气息混合着怒意,将我牢牢笼罩。
胆子?
这五年婚姻,我何曾为自己活过?
在他与情人缠绵的卧房外彻夜守候,在他酒后清理一地狼藉的秽物。
甚至在滴水成冰的寒冬,为了彭曦曦遗失在泳池里的一只耳环,跳进刺骨的池水里打捞。
那天,正值经期的我腹痛如绞,几近溺毙,他却只是站在岸边,居高临下地冷漠吩咐:
“记得把泳池的水全部换掉,真叫人恶心。”
和他过往的种种相比,我这第一次的拒绝,竟像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我别开脸,避开他审视的目光,喉间泛起一阵苦涩。
“顾先生如果觉得我不配待在这里,我们可以……”
“离婚”两个字还未成形,他已一把攥住我的手臂,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他的瞳孔因暴怒而紧缩,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
“你又在演什么苦情戏?”他扯下领带,动作里带着一股毁灭的暴戾,“别忘了,要不是你当年下作地算计我,爬上我的床,你今天连跪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拉扯中,他的动作忽然一顿。
视线定格在我手臂上那道蜿蜒丑陋的疤痕上。
那是三年前,一场大火,我拼死将他从火海中拖拽出来时,被破碎的窗玻璃划开的。
空气凝滞。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彭曦曦忽然摇曳着身姿走了过来,故作关切地伸出手,却在我面前毫无预兆地向后软倒。
顾司年像是被这一幕惊醒,猛地松开我,弯腰将她抱住。
被他甩开的瞬间,我手腕上刚添的新伤被狠狠撕扯,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彭曦曦则在他怀里发出了适时的、痛苦的抽泣。
“司年哥哥,我的肚子……好疼啊!”
她的裙摆下,一抹殷红刺目地蔓延开来。周围的人顿时乱作一团。
他的那个好兄弟,第一时间就指着我的鼻子怒斥,说是我存心推倒了她。
我攥紧拳头,掌心被指甲掐得生疼,嘴角却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这样的戏码,早已上演过无数次。
我曾为他精心熬制了一整夜的补汤,却被彭曦曦“不小心”打翻,滚烫的汤汁淋了她一手。他便不问青红皂白,将剩下的大半锅热汤,从我的头顶浇了下来。
解释是多余的,证据也毫无意义。
在他的世界里,我宋音婉,从一开始就被钉在了罪人的十字架上。
“宋音婉,曦曦和孩子要是有任何闪失,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丢下这句冰冷的警告,狠狠撞开我的肩膀,抱着他珍视的女人,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我的后腰重重磕在茶几的锐角上,眼前瞬间炸开一片白光,痛得几乎失去知觉。
但也好,至少这一次,我终于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