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衣角被轻轻拽了一下。
我低头,迟朔坐在病床上,仰着头看我。
尽管脸上有不少擦伤,他的脸依旧帅得人神共愤。
只是那双曾写满桀骜和讥讽的眼睛。
此刻湿漉漉的,像只林间迷路的小鹿。
医生说,迟朔撞到了脑袋。
记忆受损,认知水平退到三岁左右。
但我还是不理解:
就算认知水平再低,也不能把我认成妈妈吧?
虽然我留着长发。
但我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啊!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纠正他:
「不是妈妈,是哥哥。」
迟朔困惑地眨了眨眼,似乎在消化这个词。
但很快,他用力地摇摇头,执拗地又喊了一声:「妈妈!」
声音带着委屈的哭腔,眼眶也红了。
我一时语塞。
医生的嘱咐言犹在耳:
迟朔现在是特殊时期,需要绝对的完全感。
我要尽量顺着他,避免任何刺激。
这是恢复的关键。
我眉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还是没办法劝说自己应下这一声「妈妈」。
见我不动,迟朔有些不安地伸手。
抓住我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摇了摇。
「妈妈,我渴。」
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
曾经不是夹着烟,就是攥成拳。
此刻却可怜巴巴地拉着我的手,把我当成了他最依赖的人。
我僵在原地,努力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
一遍遍在心里默念十二字真言:
谨遵医嘱,百依百顺,避免任何刺激。
「好,」我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声音却干涩得厉害,「哥哥给你倒水。」
我刻意加重了「哥哥」这两个字。
试图纠正他于无形。
显然,迟朔也听懂了。
他直接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哭出来。
「妈妈,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我:「……」
谁懂啊,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
染着扎眼的黄毛,耳朵上一排耳钻,眉骨上还钉着银钉。
——此刻却拉着你的手,哇哇大哭。
——那种诡异感?
我立刻就投降了。
「别…别哭,妈妈在这儿呢。」
我手忙脚乱地哄着。
又认命地拿起床头的水杯,将吸管小心地递到他嘴边。
迟朔见我应下,这才乖巧地低头喝水。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两把刷子。
安静又可爱。
喝完,他无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我的手背。
说了句:「谢谢妈妈。」
才满足地咂咂嘴,重新躺回去。
手却拉着我的衣角,怎么也不肯松。
「妈妈,」他期待地看着我,「可以给我讲睡前故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