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绣好盛弘的小肚兜,春意来报。
小少爷回来了。
盛弘是阿姐难产生下的孩子,从刚出生起就是由我照顾着长大。
我放下肚兜,起身去迎他。
“弘儿回来了。春意,将那糟鹌鹑端上来。知道你爱吃,母亲特意给你留的。”
他由着丫鬟脱下外袍,眼神冷漠要跑出门去:
“你才不是我母亲,父亲书房上的画像上的美人才是弘儿母亲。”
我拿着披风跟上去,语气和缓:
“是,但是你的母亲是我的亲姐姐,按理来说,我是你的姨母,只是如今我与你父亲成婚六年,也是你的母亲。”
他推开我的手,瞪了我一眼:
“我不听,不听。”
“侍书姐姐要带我去西市买糖莲子吃,不跟你说了。”
他一回身,就撞到了盛长安的大腿上。
“父亲。”
盛弘立刻躬身,收起方才的顽皮样子,站直身子作揖,低眉看着地面。
“慌慌张张做什么?房先生说你近日功课懒散,午膳后来书房。”
盛弘一听要查功课,头上瞬间滴下汗来,向我求助。
“近日,弘儿夜里着凉,身子不大好,你也别太逼着他了。”
说罢,便让春意将盛弘带出去。
捧上一杯茶来,递给了盛长安。
“慈母多败儿,也就是你,老是惯着他。”
不等我反应,
他又开口了。
“这茶倒是好。”
这茶是房先生住到府上后,他身边的女助教房侍书送来的。
那女教习,眉眼处倒有几分像姐姐的。
我替他脱下外袍,听他话里有话。
“你不大识字,也难怪弘儿不服你,房先生的女儿倒是知书识理,若是给你做帮手,你也不用这么累了。”
我愣了一愣,随即笑了。
“世子是想纳了侍书姑娘?”
继续替他解下腰带时,发现他腰间多了一个颜色鲜亮的荷包。
上面赫然绣着鸳鸯戏水。
知书识理的姑娘给有妇之夫绣这个?
他自顾自说起他和侍书姑娘的感情来。
“阿梨,侍书和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她活泼,知书达理,又不拘泥于女子的世界,时常扮作男子,在酒楼作诗。我希望你成全我们。”
我苦笑着看着他,当初阿姐初见他时,他也是这样对我父亲说的。
想想前日收拾书房还看见,他在暗室里放着一尊弥勒佛。
他是想求和阿姐的来生吗?
如今,侍书姑娘便是他求来的再续前缘?
看我沉默不说话,他大方开口:
“她进来也只是做平妻,不会威胁你的地位,只是衣食住行方面别再委屈了她,就住在春水玄吧,离我书房也近。”
他甚至认真思考起来,怎么能不委屈了房侍书,而我的感受完全被忽略。
原本想跟他说今日是我的生辰,
话到嘴边,生生咽了下去。
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我自己。
从十六岁嫁给他,照顾他们父子三年。
却从未得到过任何心疼与体贴。
我在盛长安和盛弘眼里究竟是什么?
丫鬟?管家?奶娘?
我突然觉得很累。
长叹一口气,我眼神无光地看着他:
“既然世子已经心有所属,那就和离吧。”
他愣住,以为我在闹脾气。
说完,我不等他反应,起身,朝着寝殿走去。
他一把拉住了我,
“就因为我要纳了她为平妻吗?”
他眉头皱了起来:
“你素来温婉大方,为了这点小事,你跟我闹什么?”
我气笑了:
“世子多虑了,别说娶一个侍书姑娘,就是再娶一百个,妾身也不在乎了,在侯府操持六年,妾身累了,倦了。”
我素来没有跟他红过脸,不是因为他让着我,而是我顺着他。
如今却见我突然反抗,他怎么能忍受,额头青筋暴起威胁道:
“和离?本世子只会休妻,不会和离。”
我淡淡开口,一字一句道:
“大夏律令规定,女子可以提出和离。”
他嗤笑一声:
“那你去,受笞刑二十,嫁妆一分都别想带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