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真人算命,我与弟弟,一个是权倾朝野的朝臣,一个是克亲克夫的灾星。
及冠后,我定下将军府的亲事。
新婚前夜,弟弟却用毒针刺入我天灵盖,杀我夺运。
爹娘随即宣称我暴毙,让弟弟代我娶妻。
而我尸身被混入牲血,浇筑成影壁,永世为家族挡灾。
十年后,弟弟官运亨通,举国皆称贤能。
封为宰相那日,他口中竟吐出百鬼,嘶鸣着将相府化为炼狱。
弟弟被啃得不成人形,当场疯癫。
娘子请来天师,对他起誓:“阿淮别慌,我必将那畜生挫骨扬灰,拘魂点灯!”
爹娘率全族跪在影壁前咒我:“天生的灾星,死了还作祟,活该永不超生!”
可天师开坛三日,罗盘尽碎,惊恐大喊:
“三界六道均无此魂,你们家……到底死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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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慕荀闻言,勃然大怒,指着天师的鼻子破口大骂:“放狗屁!老子花重金请你来,不是听你在这胡说八道!死的当然是我家那个灾星慕修屿!”
他气冲冲地补充道:“天师?我看你就是个骗子!赶紧给我想办法,把我儿子身上的邪祟除了,不然我拆了你的招牌!”
天师没理会他的咆哮,目光死死地盯着黑烟笼罩的方向,那里,我弟弟慕修淮正被百鬼噬体,日夜哀嚎。他的声音森寒,不带一丝感情:“慕老爷,令郎三魂七魄已被鬼气侵蚀,再找不出那作祟的真身,他必死无疑。”
“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话音刚落,房里就传来慕修淮更加凄厉的尖叫。
“是哥哥!是哥哥回来了!他恨我,他要我的命!爹,娘,救我!”
我娘连忙冲进去,死死按住他,嘴里不停咒骂:“你个疯子,瞎嚷嚷什么!那个灾星早就死透了,骨头都化成灰了!他拿什么回来害你!”
这时,一个飒爽的身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排亲兵,府里的喧嚣瞬间静止。
是我的娘子,当朝将军爱女,陆昭然。
也是慕修淮现在的娘子。
她走到门口,听着里面的哭喊,眉头紧锁。我娘哭着扑到她脚边:“媳妇,你快救救淮儿吧!他快被那些畜生的鬼魂折磨死了!”
陆昭然扶起她,满眼都是心疼,对里面嘶吼的慕修淮柔声安抚。
“阿淮别慌,有我在。”
她转头看向天师,下人立刻呈上一整箱黄金,金光闪闪,刺痛了我的眼。
“天师,只要你能救回我夫君,这些便是你的。若能将那作祟的畜生挫骨扬灰,我陆昭然,另有重谢。”
我的魂魄在半空中,看着她决绝的侧脸,心口一阵阵地抽痛。
陆昭然,十年了,你连我的名字都不配提了吗?
我才是你的阿屿。
天师看了一眼黄金,却摇了摇头,态度强硬。
“夫人,要拘魂,必须用死者生前真实的名讳和经历刻上引魂幡,否则我无能为力。这是规矩,改不了。”
我爹慕荀冷哼一声,眼珠一转,立刻编造起来。
“好,我告诉你!那灾星八字轻贱,嫉妒我儿子阿淮能娶你,不知廉耻,与府上一个洗脚婢野合。被我们发现后,他没脸见人,自己投井自尽了!”
他说得信誓旦旦,仿佛真有其事。
天师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空无一字的引魂幡。
“慕老爷,引魂幡毫无反应。”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话中满含着警告的意味。
“你再谎报一句,我立刻就走。令郎的死活,与我无关。”
我爹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气得嘴唇发抖。
我娘更是直接瘫倒在地,哭天抢地:“我可怜的淮儿啊!都是那个灾星害的!他活着克我们,死了还要拉我儿子垫背!天理何在啊!”
慕修淮的嘶喊声越来越微弱,几不可闻。
陆昭然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她走上前,直直迎上我爹的眼睛。她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比刀子还锋利。
我爹被她看得一阵心虚,眼神躲闪,不敢对视。
终于,陆昭然开口了,声音听不出喜怒。
“公公,到底是怎么回事?”
“告诉我,我会解决一切。我只要阿淮平安无事。”
我爹像是得到了保证,又看了一眼房内气息奄奄的儿子,终于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我说!我说实话!”
他噗通一声跪下,像是承受着巨大的屈辱。
“其实……其实阿淮是替婚!”
“当年暴毙的,是我家的大儿子,你的原配,慕修屿!”
2
陆昭然听到“慕修屿”两个字,
表情明显一僵,握着剑柄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但她很快恢复如常,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鄙夷。
“原来是他。”
她转头望向弟弟所在的方向,满是怜惜。
“我明白了。公公放心,我绝不会让阿淮有事。”
说完,她看向天师,声音冷冽。
“天师,既然知道死的是谁,为何魂魄还是找不到?你到底行不行?”
天师掐指一算,眉头拧成结,故作高深。
“怨气被禁锢,三界六道自然寻不到。定是埋骨之地出了大问题!”
她目光凌厉地射向我爹娘,厉声质问。
“他的尸身,你们到底埋在了哪里?!”
我娘支支吾吾,眼神慌乱:“就……就后山,随便找个乱葬岗埋了。过去十年了,谁还记得清具体是哪个坑。”
陆昭然眼神泛着冷意,她不想再听废话。
她没有再问,直接对身后的卫兵下了命令。
“挖!”
“把整个慕府后院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夫君的哥哥!”
卫兵们立刻行动,铁锹翻动泥土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也像一下下敲在爹娘的心上。
我爹冲上前,想阻拦,却又不敢。
“夫人,这……这不太好吧?惊动了祖宗,传出去也有损慕家颜面啊!”
陆昭然冷眼扫过:“是慕家的颜面重要,还是你儿子的命重要?”
我爹立刻没了声音,退到一边。
半个时辰后,后院被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都没找到。
陆昭然一步步逼近他们,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们的心脏上,气压低得让人喘不上气。
“在哪?”
我爹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再也撑不住了。
她颤抖着手指,指向慕府正厅前那面用来彰显门楣、华丽无比的影壁。
“在……在那里面。”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周围的族人更是吓得往后缩了缩,窃窃私语。
“什么?在影壁里?”
“作孽啊,这太歹毒了!”
天师快步走到影壁前,他伸出手,轻轻触碰墙面,随即脸色大变。
“混账东西!此乃‘牲血浇筑,怨魂为祭’的邪阵!你们竟将亲生儿子的尸骨混入猪狗牲血,碾碎成泥,浇筑成这面影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为你们慕家挡灾?!”
我爹娘吓得六神无主,拼命磕头,语无伦次。
“天师饶命,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他天生灾星,我们怕他死了还连累家族!这都是为了慕家好啊!”
我的魂魄被禁锢在这影壁里整整十年。
每日听着他们欢声笑语,看着陆昭然和慕修淮出双入对,琴瑟和鸣。
那种痛苦,比浇筑时被生生碾碎骨头还要难熬。
黑烟笼罩里的慕修淮听到这话,突然发了疯一样冲出来。
他披头散发,身上还沾着血污,直直扑向影壁,用头猛烈地撞击,撞得头破血流。
“哥哥!哥哥对不起你!是我错了,我不该抢你的夫人!我把身体还给你,你把夫人还给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他哭喊着,假惺惺道歉,演得情真意切。
我只觉得恶心至极。
天师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表演。
“事已至此,只有一个办法。需有至亲之人,以心头血为引,破开邪阵,才能将他的魂魄引出。”
3
我爹娘一听要用自己的心头血,立刻往后缩了缩,脸上写满了抗拒。
他们互相推诿,谁也不肯上前。
我爹指着我娘没好气地骂道:“哭什么哭!还不快去!那也是你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
我娘立马大吼:“凭什么是老娘去?他克你克我克全家,你忘了?你是慕家家主,要牺牲也该你牺牲!”
看着他们丑恶的嘴脸,我心中一片悲凉。
就在这时,陆昭然推开众人,走了出来。
她看都没看我爹娘一眼,径直走向慕修淮,将他扶起。
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她轻柔地擦去慕修淮脸上的血污。
“阿淮,别怕。”
她转身,面向那面囚禁了我十年的影壁,目光决绝。
“你的亲人,只我一人足矣。我替你来。”
我看着她,心脏瞬间揪成一团,呼吸都停滞了。
陆昭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的血,是为我流的吗?
她抽出匕首,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刺向自己的胸口。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
她将心头血一把抹在冰冷的影壁上。
天师立刻开始念咒,影壁发出一阵轰鸣,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
一股冲天的怨气和血腥气喷薄而出。
我被禁锢了十年的魂魄,终于重见天日。
可我看到的,却是陆昭然将惊慌的慕修淮紧紧护在身后,用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眼神安抚他。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记忆深处,这个一模一样的院子里,那个会在我被全家唾骂是灾星时,偷偷塞给我一颗糖的少女。
那个会在我被打破头时,笨拙地为我包扎伤口的少女。
那个曾对我说“阿屿,以后我来保护你”的陆昭然。
她死了。
死在了十年前。
现在的她,是慕修淮的娘子,是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的仇人。
也罢。
旧情已断,此番现身,只为复仇。
天师见我魂体出现,立刻装腔作势地大喊。
“灾星现世,怨气冲天!快,将他引入招魂阵,以三昧真火炼化!”
院中早已布下巨大的八卦阵,四周站满了手持兵刃的卫兵。
陆昭然拔出腰间佩剑,剑指苍天,声音冷冽,响彻云霄。
“布阵!”
“今日我便要这畜生魂飞魄散,永绝后患!”
我爹娘和慕家族人见状,纷纷跪地,冲她感恩戴德,马屁声震天响。
“不愧是将军嫡女!”
“多谢为我们慕家铲除此獠!将军府威武!”
慕修淮在她身后,也露出一抹得意又挑衅的笑。
所有人都以为,我死期已至。
4
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拖入了八卦阵的中央。
四周符咒发出金光,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我的魂体,将我牢牢困住。
天师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仿佛下一刻就要引来天雷,将我劈得灰飞烟灭。
院子里的慕家人个个面露喜色,等着看我的好戏。
突然,天师脸色一变,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他惊恐地指着我,声音颤得厉害。
“不对!阵法反噬了!”
“他的怨气……他的怨气在保护一个人!”
话音刚落,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