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太医正在侧殿为沈霜妍诊治。

正殿，周芝明冷眼看着谢墨翎和躲在他身后的乔兮倩。

“陛下，此女刚入宫便引发骚乱实为不祥，难道你还想迎她入宫？”

周芝明眼神冰冷，直直射向他身后的乔兮倩。

谢墨翎没答。

乔兮倩身子一颤，扯住谢墨翎的衣袖，怯声道：“陛下，还是让我出宫吧……”

谢墨翎方才回过神，收回望向侧殿的视线，冷声开口：“礼数已成，怎能作废？”

“事到如今，陛下还不知悔改吗？”周芝明脸色骤黑，咬牙切齿道。

“悔？”谢墨翎目光幽暗：“朕看后悔的人是你吧？”

“毕竟，当初只差一点，你就能娶她了不是吗？”

冰冷带刺的讥讽，让周芝明脸色突变。

此时，侧殿门开。

太医慕易垂眼掩饰下眸中哀愤的神色：“陛下，娘娘醒了，但目前不能打扰她养伤。”

谢墨翎眉头一蹙，最终道：“朕改日再来看她。”

殿内。

沈霜妍虚弱地趴在床沿，身前还有大片未干的血迹。

她的目光透过薄帐，只余满腔悲凉。

慕易那句“您如今的身体本就不能受伤，如此一遭，只怕性命堪忧”仍幽荡在耳边。

蚀骨钻心的疼痛再次袭来，她无暇再想，苦涩地闭上了眼。

半月后。

沈霜妍在慕易的诊治下，刀伤已经愈合。

她正在殿内休息，一个熟悉的脚步响起。

睁开眼，她看见了立在殿内的谢墨翎。

她心中一颤，强撑着支起身子。

谢墨翎从袖口掏出一只瓷瓶放在桌上。

沈霜妍身形一顿，抬眼去看他，却听他淡淡开口：“这是凌洲进贡的上等伤药，多谢你当下那一击，否则朕也无法护兮倩周全。”

“……不用。”此一句后再也无话。

只有苦涩凝血在她心头翻涌。

沈霜妍终于明白了曾读过的一句诗：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君知即断肠。

他们的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像遥隔万里。

沈霜妍垂眸，强压下眼中的酸意问。

“陛下，成婚十年，你爱过我哪怕一点吗？”

谢墨翎一怔，心底那股烦躁再次翻涌而上。

他转身看向长春宫的方向：“朕也曾以为对你是爱，但……遇见兮倩方懂什么是爱。”

凉风袭袭，院中树叶哗哗作响。

谢墨翎说完那句，又看向沈霜妍冷冷地补充道：“你放心，你是皇后这一点永不会变。”

沈霜妍看向他的背影，痛楚从指尖直达心底。

“陛下走吧。”她闭上眼，哑声说道：“不必再来看我。”

这话说得古怪，谢墨翎却并未在意。

他只以为沈霜妍还是生气了。

但他也知道，她从来不会生他的气很久。

谢墨翎回头看了一眼，沈霜妍面色苍白如纸。

但只一眼，他便已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他走后，沈霜妍起身拿起桌上的白色瓷瓶。

忍痛走到了院中那棵参天古树下。

那树垂垂老矣地立在风中，仿佛已经气数不多。

沈霜妍打开瓶子，将那药尽数倒在树根之上。

冷风吹来，她弓腰咳了两声，喉间已是一片腥甜。

沈霜妍丢了瓶子，扶着干枯的树身缓缓下蹲，去刨树根处的土。

指尖渐渐有血渗出，她却浑然不觉般，最终刨出来一坛酒。

酒不知好坏，坛子上写着“龙凤”二字，是谢墨翎的字迹。

沈霜妍就地坐下，掀开了坛口。

酒水清冽，她却闻不到香气，只因她自中毒后就失去了嗅觉。

她举起坛子，灌入一大口。

“咳……咳……”

酒烈异常，呛得她又咳起来，酒香混着腥甜在喉间流淌。

“好酒！”沈霜妍赞叹。

她想起几年前，和谢墨翎埋完这酒的第二天，周芝明便找到她。

他说：“深宫于你并不适合。”

自己答她：“既已选择，便是无悔。”

如今，她仍旧不后悔，只是好像从一开始便选错了。

就着天边的残月，沈霜妍灌下一口口酒，泪水也已湿了满面。